婉影掀开轿帘,放眼一看,官道上挤了四五辆的轿子,辆辆装帷华美,轻油漆的车子铮亮,车帷轻幔层层低垂,在风中微微荡起细波。几辆轿子最中央的轿子最为奢华,轿身红底黑花,绘有黑龙,执鞭子的轿夫也是练家伙,一身结实的肌肉。轿子周围护着骑马的仆从和侍女。侍女在马上,倒是更显英姿飒爽。
光看这个阵势,就知道轿主人的尊贵。
婉影那单薄的小轿子相比之下犹如蝼蚁。车夫嘟囔着:“客官,换个路走吧,这条可过不去。”
领队的侍卫远远的就看见了一辆小破轿子晃晃荡荡的朝这边赶来。侍卫一甩鞭子,嘎达嘎达的骑着马朝小破轿子奔去,临近时缰绳一勒,骏马一声长长的嘶鸣。侍卫绕着小破轿子转了一圈,傲慢的说:“我们主子一会经过这里,你们快快让开。别在这里碍眼。”
“谁都要让?”轿子里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语气冷到了极点。
侍卫只觉好笑,冷笑了几声,撇着嘴说:“自然。都得给我主子让开!识相的赶紧滚。”
祁火一掀轿帘,道:“按照本朝律法,无论是何等官职,都不可强行堵占官道。”
天色幽暗,侍卫看了好办天才认出轿子中的人是谁。他定睛一看,脸色立刻从红转白,揉着眼睛小心翼翼的问:“轿中的人,可是祁将军?”
祁火倒是一股子的大将风范,回道:“正是!”
仆从赶紧翻身下马,连滚带爬的行礼道:“奴才见过祁将军,在下有眼不识泰山!”祁火还未免他的礼,这仆从就一跃上了马,鞭子一扬,一边策马,一边朝黑红轿子喊道:“祁将军回来了!”
只见黑红轿子加快了速度,甩掉几个轿子奔驰而来,风风火火的挡在祁火二人的轿前。祁火定定的瞧着堆银似水的纱幔轻轻掀起,款款走下来一名女子,一身的粉莲长裙,低垂着眸子,一脸的娇羞妩媚。
那女子执着水蓝色纱扇,扇面上绣着莺黄色的兰花,半遮半掩的挡住了脸,只露出一对含着水的眼眸。她开口道:“祁哥哥,婉清好想你。”
婉清的这句话酥麻入骨,听的婉影浑身不自在。她在轿中轻哼了声,道:“回来就遇见小贱人,真是晦气。”
婉清扇子一收,抿着嘴一笑:“皇姐也在啊!人生在世,风水总是轮流转。也不知此时风光一世的北陵王殿下,可好?皇姐可要替本宫带声好给他。”
“婉清你是不是脸皮子又紧了?要本宫替你松松么?”婉影说着从轿子里面钻出,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婉清以为,枫陵失去了势力,婉影等同于失去了半臂的靠山,她平日里的火爆脾气和嚣张气焰也应该收敛收敛了,谁知,今日一见,婉影的气势仍旧不减从前。祁火一见婉影这要吃人的阵仗,不放心的扯了扯她的衣袖,极低声的说:“影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回府再说。”
婉清目不转睛的看着祁火,心里小鹿乱撞,只点头应和着:“今日,清儿可不想和王姐斗气。你想过去,清儿让了就是。毕竟,你为长,我为幼。”她的那个“长”字说的极重,可嘴边却挂着个温婉的笑。
“你想息事宁人?”婉影提着裙子埋下轿子,一双眼眸含了火一般的盯着婉清,“你当着我的面,思念了本宫的驸马,现在又摆出一副谦让的模样,你在耍本宫玩?”
婉清往后退了一步,一脸的受气模样看向祁火。
婉影一脸的不屑:“说到底,就是个奴婢生的贱种。犯贱的模样根深蒂固。你不要以为陵儿去了北陵,本宫就怕你了,你脸皮紧了,本宫照样跟从前一样,能帮你松一松。”
婉清忽然抬眼看着婉影,道:“你别忘了,我的血,有一半跟你是一样的。我根深蒂固的贱,你也占了一半。五弟被立为储君,继承王位是早晚的事情,他登上王位,第一个要除的就是你!哈哈,你的好日子不长了。”
众人大气不敢喘一下,素闻长公主和二公主不合,没想到今日能见得到两人当街斗气。行人纷纷摇头,匆匆避开,不敢多看一眼。
婉影嘴角一扬,漫不经心说出三个字:“他不敢。”
“枫翊不敢?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你是谁?”
“婉清,要么说你愚蠢,愚不可及!”她眸子里的傲然之色,让婉清不禁在心里泛起了一股敬畏,也许,枫翊真的不敢把他们的大皇姐怎样。
她转身回了轿子,淡淡的说:“前面有恶犬挡路,绕路吧。”
婉清看着她那残破的小轿子渐行渐远,夹带着一股滚滚的烟尘,此时心里填满了惊恐畏惧。父王说的对,长公主如若是个男子就好了,只可惜是个女儿身。她真的怕,如果婉清投奔了北陵王,那她真的不会有好日子过了。不光是她,还包括年幼的皇世子枫翊!
也许婉影说的,枫翊的确不敢把她怎样,而且,没准枫翊会拉拢她,毕竟婉影后面有辅国将军府的势力支持着,这样自己以后的日子更加苦不堪言。婉清无奈的叹了口气,僵硬的脸上蕴着笑,低喃道:“为何老天这般待我?”
一男子站在她身后,轻轻搂过她的肩,温柔慵懒的说:“小主子,你还有我。”
婉清回身子,靠在他的怀里,不由问:“我有你,你能替我夺了天下吗?”
那人一动不动,静静的缓缓的点了点头。
秋高气爽,大雁南归。碧空中挂着成团成簇的云,老皇帝带着九队的人马赶往围场,三队人马护驾,其余绕着围场几十里外的地方向中心赶着野兽。围猎的野兽有熊,有鹿,还有带刺的豪猪。围猎向来不带女眷,却因皇子仅剩十六岁的世子枫翊在皇帝的身边,破例带了三位公主参加。
皇帝并未亲自狩猎,只是躲在高高架起的观礼台上,和着冷风眯缝着眼睛,看着围场里世子披甲拉弓的模样。
祁火一身月白色的袍子,头上束着如羊脂般的玉冠,一副难得的文雅模样。其实他早就心痒难耐,目不转睛的盯着围场上一切,时不时的低声说一句:“可惜!应该晚些发箭啊!”
围场内的困兽数量越来越多,四下乱窜,尤其是野鹿,胆子小,速度快,它一折腾,场面更加的混乱。世子年幼,举着弓箭左看看,右看看,发了几箭,就是射不到一只。
皇帝回过头看了眼祁火,一脸的慈祥,说:“驸马,你也去。”
祁火眸子里顿时淬满了光亮,跪下道:“微臣遵旨。”他起身一跃,从十来米高的看台上直直的飞到围场中央,夺过一侍卫的马,扬着鞭子一甩一卷,一个箭筒就被卷入了他的手里。箭筒里插着二十支白尾翎箭,支支箭身箭身黑漆铮亮。他抽出一只箭,把箭头“啪”的一声掰断,弯弓拉起,没有箭头的箭身嗖的一下被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