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影不明白,祁火为何会在她吻他的时候显露出那种表情,一副惊讶又难堪的表情。她独自一个人钻回轿子,透过窗户的缝隙,偷偷的看着祁火淡漠的神情,心里一片冰凉。她以为他对她是有情的,谁知他张口又将北邪搬了出来。
轿子晃晃荡荡的到了皇宫,她的一颗心早已被摇到了九霄云外。侍女轻轻撩开轿帘,一双白玉素手优雅的伸出,伺候的小太监恭敬的把腰弯成了虾米状,接过婉影的手。她微微扬着脑袋,低垂着凤目,骨子里透着尊贵典雅。浩浩荡荡的大队人马簇拥着她朝前殿走去。
祁火看的失了神。仙子不过如此。他呆愣着顺着人群前行,当值的小太监将他拦下,嬉皮笑脸的说:“驸马爷,您这身行头可进不得皇宫。”
祁火身材魁梧,英气勃勃,足足的高出那太监两头,本来就出自将门,极有威势。眼珠子只是那么一瞪,小太监便吓的浑身哆嗦。小太监赔笑道:“驸马,您看,要么奴才陪您换一套。”
祁火一皱眉,自是一身的豪气泄漏出来,道:“不必了。”
小太监支支吾吾的挠着脑袋,左右为难,低声求道:“驸马爷,您行行好。换身衣服再入大殿,奴才这不好交差。”
婉影走在前面,回过身撇了祁火一眼,见他在后面被小太监拦了去路,便侧过脸朝侍女使了个眼色。侍女心领神会的微微下蹲,迅速的行了一礼。
那侍女叫喜云,伺候了长公主有七、八个年头,机灵的就跟森林里的灵猴一样。喜云一路的小跑到当值太监那,撇着嘴说:“长公主的驸马,你也敢拦,不想活了不成?”
那太监哈巴着腰,连忙作揖谢罪,笑嘻嘻的道:“奴才见过喜云姑娘。奴才多大的狗胆子敢拦驸马爷?这不还是宫里头有规矩。既然大殿下发话,奴才犯不上拿着脑袋开玩笑,驸马爷,您请,您请。”
婉影缓着步子,稳稳的走向大殿。祁火两三步便跟了过来。她侧过脸低声戏虐道:“奴才都敢欺辱你了?”
他不做声,挽起她的手朝大殿深处走去。她瞧着他脸上的伤,心里隐隐作疼,她并不想伤害他,可是总是做出让他厌恶的事情。虽然祁火与容貌俊雅、风流儒雅这等形容毫不沾边,但是不经意流露出的武将独有的深邃目光仍旧震慑人心。他全部的柔情都给了她,而她却屡次的伤害他。
记得那次,她让下人扇了他十个嘴巴,每一下都下了狠手。他脸颊一片青紫,泛着血沙。而她仍旧不解气,还亲自踹了他数脚。他低垂着眼帘,笑着受了,说:“喂,婉影。我不恨你的。”
现在想来,他的那句‘婉影,我不恨你’准是假的,他一定打骨子里恨死了她。
还有那次,他请安请晚了。她在公主府傻傻的等到了午时,那一上午,她心神不宁的就跟丢了魂魄似的。她把公主府小湖畔的柳条扯了个精光,越扯心里越是毛躁。她在担心,怕他出了什么意外,整颗心悬的老高,挂在嗓子眼儿里,上不去下不来的。中午,她只喝了半碗的莲子甜汤,谁知,没过多一会儿,祁火竟然兴高采烈的出现在了炎炎的日光下,麦色的肌肤上泛着点点的光晕。
她见到他时,一颗心算是落了地。
婉影明知自己是担忧他的,可是偏偏口不对心,让下人把祁火五花大绑扔进了后院的湖里。祁火差点被她给淹死。他被捞上来时,气儿都没了,多亏侍卫猛击他的胸部,把胸中灌入的湖水给敲了出来。他一阵的猛咳,好似要把五脏六腑从胸膛中咳出,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气儿来。她握着他冰冷的手,那句对不起还未说出口,就见祁火惨白着脸说:“喂,我给你打了野味。烤着吃。”
她心里拧成了一个小疙瘩,眼泪就在眼眸里撒了欢的打圈圈,可是泪终究没有掉下来。
那时候的她,没为他流过一滴泪。
是啊,为何呢?她总是去伤害他,一次次的伤害他。她以为,他会原谅她的,和以前一样,她这样天真的想着,和以前一样。
大殿之上,坐着的是她的父皇,威仪天下、福泽四海的王。
婉影和祁火并肩进入殿内,大臣们一片喧然。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传入了婉影的耳朵,她紧紧的攥起拳头,藏在袖中,手掌上传来的痛抵消着她心中那针锥般的刺痛。
她受不了大臣们这样窸窣低沉的议论,更何况他呢?一身褴褛的他..
皇上微微的皱着眉头,问:“影儿,阿火怎么这样就来朝堂了?”
婉影欠着身子,跪了下去,深深的行了个一大礼,道:“婉影给父王请安。回父王的话,驸马他一不小心就这样了。”
祁火也跟着跪下,行礼道:“儿臣祁火给父王请安。”
“说的什么话?一不小心就弄的到处都是伤?”皇上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不悦之色。
她不想同父王周旋,她的父亲,是英明的君主,那些小伎俩可骗不了他,更何况自古欺君可是大罪。如今,只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她抬起头,目光与端坐在龙椅之上的皇帝的目光相接。她淡淡的说:“回父皇的话,这伤是孩儿打的。”
“胡闹!”皇上突然吼了这么一嗓子,吓的婉影一激灵。
朝堂瞬间一片的寂然,只能听见大臣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婉影用余光瞄了眼祁火,他面无表情的跪着,没有难堪,没有畏惧。是的,错的是她,而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他的是她!就算是昨夜,她明明可以多说几句,将他挽留,可是,到口边上的话却无法说出口。
也许,他已经不会再宠她,不会再疼她了。缘尽了,拿什么去续?
“父王,请准许我休夫,我要休了祁火!”她说的铿锵有力,字字浑厚。
她想:“既然勉强在一起,不如各奔东西。”她又想起她透过轿帘瞧见的那冷漠淡然的神情。如若,她不是长公主,或许,他早已对她弃之敝履了。他所宠的只是长公主这个头衔,而非她婉影这个人。如若,祁火之前宠的只是婉影这个人,而如今,他也不会在意这个屡次伤害他的人了。
皇上紧紧的闭上眼,叹了口气,说:“你母后,希望你俩成婚。影儿,婚姻大事,岂是儿戏。”
她心里一沉,没想到皇上会在文武百官聚齐的朝堂提起她的母后。孝和,这个她唾弃的名字,孝和根本不配当她的母后!孝和想的,她偏不去做!偏不!她恨孝和,是真的恨。
“父王,我要休了祁火!”豆大的眼泪接二连三的涌出,她像个孩子一样,瘫软在地,早已不顾众人异样的眼光。
辅国将军绷着一张脸,道:“皇上,请三思。”
婉影红着眼睛,盯着高高在上的王,她的父亲。一滴滴眼泪滑过脸颊,滴到皇上的心上,如针般刺痛着心房。婉影是他同过世王后唯一的女儿,是他的第一个孩子。皇上一直觉得亏欠婉影,若不是当年决琴从火海中救了她……
辅国将军继续说:“长公主不喜祁火,这情有可原。阿火天性粗豪,不会讨女子欢心。莫不如让长公主再纳几名贤婿,也好利于皇室血脉相传。”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一旁的小太监瞧着皇帝的脸色,急忙提着笔记录在册。婉影暗着眸子,深深的磕了一头,道:“谢父王。”
皇帝不同意她休了祁火,本在她的意料之内,她只要多求几次准会许了。可是她万万没想到,皇上竟然答应让她另纳贤婿。
这下,麻烦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