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除夕。
婉影收到了一条信息,“春节快乐。”
是陌生人发来的信息。
一月份的时候,婉影询问祁火的电话,而他言辞婉转的拒绝了她的请求。她有些失落,却以打不死的小强的精神留了自己的手机号码。祁火说:“给我你的号码,我也不会记,更不会给你打。”
然而如今她猜,这个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信息一定是他发的。她一厢情愿的认为是他发的。
她赌博似的回复道:“祁火,春节快乐。”
12点的钟声敲响了,窗外是震耳欲聋连成一片的爆竹声和此起彼伏的烟花声。
陌生人没有回信。
喧嚣的夜,孤寂的心。
有齐国,信德三十一年。祁火与婉影在紫藤花下深吻的三天后,皇上下旨宣布长公主和永福将军祁火的婚讯,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使长公主府炸开了锅。
全城张灯结彩,迎接国婚。宫里处处摆着鲜艳火红的月季,每盆都栽在红琉璃镶金盆上,油绿的叶子衬着红琉璃更显光亮。枝桠上朵朵的艳红月季半开未开,娇艳如火,美朵的花瓣都似锦绸,柔软如初生婴儿。这些花,伴着婚期的临近,渐渐开发,待到正日子,准会一起迸放。
婉影从宫里回来便一直阴沉着脸,浑身气的直哆嗦。她在公主府又摔又骂,踏遍每一个屋子寻遍瓷器,然后将瓷器高高举起,用尽浑身气力扔向屋外,她就想听那一瞬破裂的清脆声,只有那一声声破碎才使她觉得足以解气。瓷器的碎片几乎散落每个屋子,府上的婢女忙的不可开交,公主府从上到下是一片狼藉。
“他混蛋!狗娘养的混蛋!祁火就是个混蛋,本宫要杀了他!”她骂着,手里持着金莽鞭抽打着庭院中那颗上了年纪的老槐树。瓷器摔了个精光,最后婉影只能找老槐树解气,然而在金莽鞭的猛抽下老槐树却纹丝不动,好似默然的反抗着她乖戾暴躁的行为。
“哎..”一声长叹悠悠传来。
一名五官端正器宇不凡的少年负着手走了过来。少年约么十六七岁,身材细高,剑眉凤眼,一身银袍加身,袍子上用金银两种绣线绣着游龙戏水图。他踩着一双白鹿皮银丝蛟龙靴,显的格外贵气。那少年剑眉微皱,开口道:“王姐,圣旨都下了,你气也没办法。”他抽出腰间金丝楠木裹玉扇,轻摇了两下,“再者说,你俩从小就订的婚约,本以为你早已接受现实,谁知你这反应也太大了点。你欺负祁将军这么多年,他任打任怨的挨了那么多年,你也该偿还欠他的情了。”
他的话顿了下,声音慵懒淡然的继续补了句:“姐,看开点!从了吧。”
原来,这个少年正是婉影同母的亲弟弟,三皇子枫陵。
“我看开点?我从了吧?简直狗屁!”她喊道,“祁火这个王八蛋就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杂碎,畜生!若不是他去求父皇,父皇能将婚约提前?想娶我,没门儿!本宫以后跟他势不两立,水火不容!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姐!姐~”枫陵拖着长音撒娇的喊道。
婉影黑白分明的眸子如水一般,她盯着枫陵的眼睛,指着小院的门说:“你走!否则,鞭子无眼,伤了你可莫要怨我。”说着便是一鞭子,狠抽在老槐树上。老槐树配合的抖落了两片枯叶,俏皮的打着漩儿落到了枫陵的鞋上。
枫陵转着眼珠子,一步,两步的走了过来,挽着婉影的胳膊说:“姐。陵儿来跟您谈正事儿,您先消消气。我绝对不提和你俩婚事有关的一切的一切的事情!我发誓!”他举起手,竖起三个手指。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婉影语气虽是强硬,但是她还是打算听完他王弟的话,毕竟他是她唯一的至亲血亲。
枫陵故意压低身子,将头轻搭在婉影的肩膀上,挽着她的胳膊,说:“姐,你最好了,走,进屋说。”
枫陵另一只手藏在背后,朝侍童使了个手势。就见一对小童端着氤氲的暖茶和应季瓜果点心走了进来,枫陵赶紧起身接过茶具,恭恭敬敬的为长公主润了一杯茶。他脸上堆着笑,端到婉影面前,殷勤的说:“姐,喝茶。雪山莲子茶,养颜润肺。”
婉影小啄了一口,满口的清香芬芳。果然的好茶。甜中回甘,极为难得。雪山的莲子,百年结不出那么几颗,枫陵这回可是下了大手笔。
婉影说:“你这般殷勤,到底什么事儿?”
枫陵摆着副苦笑,一抖袍子坐了下来,道:“边境****,国内又无储君。父皇近日拿着我们几位皇子的名字左思右想,我估摸父皇是想立储了!”
“嗯。”婉影看着茶杯中沉浮的花叶和沉在杯底晶莹透明的雪山莲子,点点头。
“如果让老四或者老五当上了太子,我们姐弟俩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枫陵说。
“嗯。这茶果真的好,芬芳的香气中有股水意的清润,就如雪山上初升的白雾。陵儿,你可真是会享受啊!”
“姐!你别光一门心思喝茶啊!替我出出主意。我这茶,你不能白喝。”枫陵接过婉影手中的茶杯,又为她满上了一杯。
婉影吧嗒吧嗒嘴,从袖中抽出了条蚕丝手绢,轻柔的擦了擦嘴角,说:“父王的主意,就是本宫的主意。”
枫陵剑眉竖起,深邃的眸子里一片沉寂,他深深的出了口气,沉吟不语。
婉影淡淡一笑,夹杂着一丝冰冷:“父皇的主意,谁能改变的了?”她回忆起六岁时的画面,皇上面容扭曲狰狞,他递给孝和皇后一个小瓷瓶,低沉着嗓音说:“孝和,你别无选择。”
枫陵突然起身,打断了婉影的思绪。枫陵无奈道:“愚昧!简直愚昧!”
婉影不知他说的是谁,可能是她,也可能是他们的父皇。
他转过身子,伏在婉影的耳边说:“姐,小王我要是当上了皇帝,你想要的,我什么不能给?我就你这么一个血亲。母后临终前,不也嘱咐你照顾我么。你的要求,我绝对答应。”
婉影听着他的话,脑海中浮现了北邪清冷的眸子。
“也好。”她答。
枫陵挑着眉毛,勾着嘴角说:“该如何做,王姐您自有分寸。”
她扬着嘴角,点点头,闲适的扣上茶杯盖,说:“本宫自然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