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要到了宫门下栓的时间,慕棠不得不离开皇宫回平王府去。闵嫔拉着慕棠的手有些依依。慕棠劝解道:“孩儿要过了新年才回边疆,还有很多时间回来看母妃,母妃切莫伤怀。”闵嫔含着泪道:“是母妃不好,每次要和你分开都让你挂心。”慕棠拍拍闵嫔的手,接着说道:“明天我会再进宫,你请舅母过来坐坐。”闵嫔点点头,看着慕棠离开。
慕棠离开皇宫后,直接去了刑部大牢。
九宁已经蜷缩在干草堆上昏昏欲睡了。可是,牢房里的被子又霉又臭,她实在不敢盖在身上,只好拉过一点盖在小腿上。几次快睡着时,又被冻醒。忽然,一阵脚步声伴着一串明亮的火把从牢门方向进来,九宁只觉得有些刺眼,连忙用手揉揉眼睛。火把到达九宁的牢房门口便停下了,九宁眯缝着眼才看清了来人,居然是平王慕棠。
九宁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行礼,行礼的话显得太狗腿,不行礼的话,又显得很嚣张。九宁还在思索着,一个狱官大骂道:“大胆罪犯,看到平王殿下还不跪下行礼,想犯大不敬之罪吗?”九宁白了狱官一眼:“第一,我没犯罪,你不能称我为罪犯。第二,我一介草民怎识得高高在上的平王殿下,不知者不罪。”慕棠道:“果然伶牙俐齿,不过有没有罪不是你说了算,要公堂审结说了算。”
九宁不悦道:“那你们还不快审我?把我关在这又冷又臭的破地方算什么?”狱官刚想发作,却被慕棠摆摆手打断。慕棠对狱官说道:“本王要亲自问她几句话,你们先下去。”“是!”众狱官应声而退。慕棠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和梨花庄什么关系?”九宁看看慕棠,心里充满了警惕,揶揄道:“平王殿下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可是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什么梨花庄。”慕棠笑道:“我既然能抓了你,就要问出我想知道的东西。”九宁不再看他,转身缩在干草堆上。
慕棠对身后喊道:“来啊,笔墨伺候,让齐九宁公子好好写写认罪书,要是写不好就不用睡了。”狱官急忙送上了笔墨和纸砚。慕棠接着说道:“你们要好好伺候齐公子写认罪书。”狱官纷纷应答。九宁不禁在心里骂道:“好一个恶毒的皇子。”慕棠对九宁道:“你就在这儿好好写,本王明早再来看你提审。”说完在一串火把的照耀下扬长而去。
一个狱官留了下来,隔着栅栏把笔墨送了进去。九宁看看地上的笔墨,闭上眼睛接着养神。狱官生气地抽出腰上的鞭子,“啪”地一声裂响,抽在栅栏上。九宁吓了一跳。狱官道:“齐公子还是好好开始写吧,免得让小人伺候起来,对不住你那身细皮嫩肉。”九宁看着那根拇指粗细的鞭子,心里寒战战的,急忙从干草堆上坐起,拿起笔却半天不知从何处下笔。
举起笔的手都开始发麻了,九宁还是没有写出一个字,只好对狱官道:“差大哥,我确实不知道为什么被抓来,你稍微透露点吧,要不我也不知道写什么啊。”狱官恶狠狠道:“不要揣着明白装糊涂,你就写清楚是如何尾随郡主并杀害郡主的。”九宁手中的笔“啪”一声掉在纸上,喊道:“差大哥,我是冤枉的啊。我就是看见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哪知道她是郡主呢?我也就一时贪玩就跟了出去,然后就看见,看见,”狱官有些不耐烦:“看见了什么?”九宁笑笑:“不好说。”狱官有些无语:“不好说就写下来,完完整整地写下来,写完了我们都好交差。”九宁还是有些不信任:“真的全部写?”狱官“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九宁于是提笔开始写到:余齐氏九宁,家中独子,客居久安城归云集客栈。今日早起,与东家闲聊,忽见一紫襦妇人形容鬼祟出城北。余年幼顽劣,好奇心起,遂尾随之。至城外牛家村,见妇人进一贫屋。余绕至屋侧窥之,见妇人坐一男子股上,颜色狎昵。余自知失礼,正欲退,误倒窗下犁铧。屋内男子即持刀逐余。余随侍护余,操棍袭之,男子仆。后,余遇仇家,遂未再见男子与妇人。毅雅居主人可以为证。
九宁把写好的证词交给狱官,狱官看了看脸色大变:“你认识毅雅居主人?”九宁点点头:“我们是朋友。”狱官狐疑地看看九宁,将认罪书收好,心中忍不住道:一个皇子抓了另一个皇子的朋友,这是而还真不复杂。接着对九宁说道:“你就好自为之吧。”说着便离开了。
不一会儿,狱官又回来了,还抱回了一床虽然廉价,但毕竟干净的被子。九宁接过被子高兴地说道:“谢谢差大哥,谢谢差大哥,差大哥你真是好人。”
毅雅居,慕槿在被太医连灌下一碗参汤和一碗生血膏后,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慕榕急忙凑了过来:“怎么样了?”慕槿虚弱地看看周围:“我这是在哪儿呢?”慕榕说道:“当然是在毅雅居。”慕槿“哦”了一声,便又晕了过去。
慕榕着急地对太医道:“怎么又晕过去了?”太医把了把脉,说道:“禀殿下,越王殿下只是太累,睡过去了。”慕榕有些无奈,才刚想从他嘴里问问九宁的情况,居然睡了过去。
吴英看看天色劝解道:“已经过了大半夜了,殿下还是休息一下吧,有什么事明天再理会。”慕榕总觉得心里有些发慌,把怀里九宁给他的信又拿出来看了看,又叠整齐放了回去。这才对吴英说道:“你去八方当铺看看齐兄弟的情况,我有些不放心。”吴英一脸不情愿地朝门口走去。“站住!”慕榕对吴英喊道,吴英应声站住,慕榕接着说道:“你很不愿意?”吴英点点头:“看出来还问?”慕榕笑道:“为什么不乐意,说来听听。”吴英看看慕榕:“你叫我说的啊。你说你堂堂蓄王,不正经纳妃纳妾,对一个娘娘腔的男人关心备至,还搭上我。”慕榕听他说完,静静地问道:“那你还去不去?”吴英头也不回地说道:“去,怎么不去?”说完一溜烟地没了影。
太医已经退到厨房去继续煎药了,慕榕依旧守着慕槿。
慕槿这一睡又睡了两个时辰,再醒来时已经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慕榕细心地给他倒上热水,盖好被子。慕槿缩在卧榻上满脸感动地说道:“以前总觉得蓄王兄是几兄弟里面最严肃最冷血的,没想到今天能得到蓄王兄如此悉心地照料,小弟真是死而无憾了。”慕榕面无表情。慕槿接着说道:“我嘴巴很苦,像吃一颗榛子糖。”慕榕转动轮椅到桌边拿了一颗榛子糖,塞在慕槿的嘴里。慕槿满脸幸福地笑着。
慕榕终于受不了了说道:“你不要再笑了,笑的我瘆得慌。”慕槿翻了个白眼,收敛了笑容。慕榕问道:“你和齐兄弟昨天到底遇到了什么搞得那么狼狈?”慕槿把事情大致输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关于九宁女儿身的一段。
慕榕细细地听完,说道:“也就是说,最后追杀你们的人,不仅是想抓住齐兄弟,还想杀了你?”慕槿点点头:“我觉得是。”慕榕把太子遇袭的事又重头想了一遍说道:“看来,有人想在晋国掀起一阵改天换日的风波。你和太子受伤,应该是出自同一人之手。”慕槿不解,慕榕接着说道:“太子是东宫储君,你是嫡子。太子如今是那样情形,而你又被痛下杀手,其实目的都是一个。”慕槿点点头,马上又摇头道:“还是不对,那关齐九宁什么事?”慕榕摇摇头:“这也是我没有想通的地方。”
在天快亮的时候,慕槿又沉沉地睡下。而吴英却带回来了一个素发老人,正是傅三叔。
傅三叔一见慕榕连忙跪下:“请公子救救我家少主!”慕榕道:“老人家请起来说话。”傅三叔道:“小老儿是八方当铺掌事傅三,我家少主就是齐九宁,她现在被抓进了刑部大牢。”慕榕一惊:“为什么会这样?快细细说来。”傅三叔道:“我家少主昨天在街上见一个妇人鬼鬼祟祟出城,一时贪玩就跟了去,没想到却撞破妇人与人幽会,被人追杀。我家少主直接逃跑,还被穆小公子救了,至此就没再见过妇人,没想到妇人却被人杀害了,而且,那妇人居然是堂堂林洛郡主。现在还有人指认我家少主曾尾随林洛郡主出城。”
慕榕看看吴英,傅三说的情况和慕槿说的几乎吻合。可依旧问道:“你家少主在哪里被抓?是谁抓的?他既被抓,你又是如何了解事情始末?”傅三叔道:“回公子,少主是在归云集被抓的,当铺地方寒碜,没办法让少主住,所以住到了归云集。听说是京城巡防刘副将和平王殿下一起抓的人。归云集已经被平望殿下的人封了,我是在吴公子的帮助下进了归云集建立少主的随侍才知道的事。”慕榕看向吴英,吴英点点头。慕榕接着问道:“是平王殿下亲自抓的人?”傅三叔道:“是啊,是啊!”
慕榕有些疑惑:为什么慕棠会亲自抓人?为什么同样经历了整个过程的随侍没有被抓?傅三叔见慕榕陷入了沉思,急忙再次跪下道:“请公子一定要就我家少主,我家少主他,他,”“他怎么呢?”慕榕急忙问道。傅三叔看看吴英,凑上前去,在慕榕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慕榕的脸由震惊变成了微笑,看的吴英有些莫名其妙。慕榕问傅三叔道:“你刚说的话千真万确?”傅三叔点点头:“我家夫人膝下只有少主一人,可家里的生意必须要有人打理,所以才委屈了少主。”
天才刚亮,傅三叔就离开了毅雅居。自从傅三叔离开后,慕榕就开始陷入了时不时傻笑一会儿的状态,看的吴英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