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三叔一出毅雅居,就回到了八方当铺。此时天已经亮了,天机子已经等候在那里。
傅三叔看着天机子,满是责备:“你也真是的,教小姐什么不好,教她跟踪别人,这下惹上大祸了吧。你自己说说,小姐才去你那里几天?”天机子忿然说道:“我只教了小姐识人,又没教她跟踪别人,你别乱说,坏了我天机子的名声。”一看傅三叔脸色都变了,才挤出了笑容问道:“那个蓄王怎么样?我没估错吧,他会帮小姐吗?”傅三叔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相信你,我觉得还是把这事告诉夫人,让她亲自出面救回小姐。”说着站起来就要走。天机子连忙拉住他道:“你觉得夫人出面就能救回小姐吗?”傅三叔一思虑,又颓然坐在椅子上。
天机子凑道傅三叔旁边说道:“你也知道,这事如果告诉夫人,四爷不可能在这么大的案子里,绕过皇后,绕过朝臣明里护着小姐。夫人护女心切,关心则乱,很容易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傅三叔依旧不说话,好半天才说道:“归云集怎么样?平王的兵撤了?”天机子白了一眼说道:“撤个屁,我是从厨房的大烟囱爬出来的。”傅三叔问道:“你觉不觉得,这平王像是故意冲着小姐来的。”天机子点点头:“玉字号房的那个人本来都护着小姐,刘副将无法拿人,偏偏这个时候平王就来了,还驳了那个人的面子带走小姐。”
傅三叔问道:“那个人为什么会护着小姐?”天机子笑道:“耳力好,听到真相了呗,小姐住的月字号齐楚阁刚好在他的玉字号旁边。”
晨钟起鸣,宫门起栓。
京畿巡防的护卫们才费力地推开宫门,就看到慕棠骑着马、微闭着眼,威风凛凛地立在宫外,在呼呼寒风中,人和马一动不动。护卫急忙跪下行礼:“参见平王殿下!”慕棠睁开了眼,从马上一跃而下,把马缰绳扔给门边的护卫道:“都起来吧,伺候好本王的旋风。”护卫急忙拉着马应道:“是!是!”
慕棠走进皇宫片刻后,上朝的官员们才纷纷在宫门口下马落轿。见面的官员纷纷拱手作揖,却不见任何人说话,整个宫门口显得安静而肃穆。
没有太子的早朝已经持续了很多天了。
赵忠照例唱到:“有本启奏!”尚书张大恒站出来,两眼红肿道:“臣妻林洛郡主昨天被人杀害,请陛下做主!”四爷惊道:“真有此事?”负责京畿巡防的四皇子安王慕桦站出来道:“确有此事,林洛郡主在城北牛家村被人杀害,嫌犯已经被抓捕在刑部大牢。”四爷道:“即日就提审,查明真相后即刻问斩,以还郡主公道。”“谢陛下!谢陛下!”张大恒肥胖着身子艰难地下跪谢恩。“是!”分管刑部的六皇子献王慕桉和刑部尚书覃必下跪接旨。
下了朝后,慕棠等了等落在他后面的慕桉和刑部尚书覃必。慕桉从小反应较其他皇子较为迟钝,但是凡事又特别较真,所以封王后四爷就命他接管了刑部。因为慕桉一直留用朝中,而慕棠很早就在军营生活,而且慕棠一直看不起笨手笨脚的慕桉,所以两人素无交集。所以,慕桉从慕棠旁边走过时竟无半点停留。慕棠轻轻叫住了他:“慕桉!”慕桉楞了一下,转身行礼:“平王兄长。”覃必恭敬地行礼道:“平王殿下!”慕棠笑笑:“不必多礼!”慕桉不解:“兄长叫我,不知有何指教?”对于这兄弟之间生硬的交流,覃必觉得很是尴尬,微微往兄弟两后面挪了挪。
慕棠问道:“林洛姨母的案情怎么样了?”慕桉摇摇头:“我和覃必尚书都还没见过疑犯,现在没什么头绪。”慕棠道:“这件事可关乎皇家体面,你可要费点心思了。”慕桉笑笑:“我只需要审出真相是什么,没什么费心。”慕棠追问道:“如果,真相是让皇家失仪,你怎么办?”慕桉还是笑笑:“我们皇家也不是什么错误都不犯的,失仪就失仪呗。”慕棠无奈笑笑:“父皇也会同意吗?”这样一说,慕桉忽然着急起来:“不管父皇同意不同意,做错了的就要承认。”慕棠笑着转身离开了。
慕桉看着慕棠的背影,费解地看向覃必。覃必上前一步道:“嫌犯是平王殿下亲自抓到刑部的,可能他已经知道一些东西了。”慕桉有些不悦:“走,我们去做自己的事,免得又有人喜欢代劳。”
慕棠离开前朝,径直去了闵嫔的小院。才请过安奉了茶,怀素郡主就带着若兰走进了小院。
慕棠对怀素一直敬重有加,见她进来连忙行大礼:“慕棠见过舅母!”怀素连忙拉起他:“这是在皇宫,你行这么大的礼会被人说闲话的。”慕棠道:“我愿意向我敬重的人行礼,谁管得着?”怀素轻斥道:“小心说话!”慕棠低低头算是认错。
怀素问道:“那件事怎么样了?”慕棠道:“舅母这一招借刀杀人真是妙极,我们顺理成章地拿下了齐九宁,可是她咬死不知道什么梨花庄。而且,她好像还有人证。”说着递出了九宁的认罪书。怀素很快就看完了,轻轻一哂道:“她想要毅雅居给她作证,也不看看皇后娘娘同不同意。”慕棠不解:“舅母这话什么意思?”怀素道:“我只要告诉皇后是这个齐九宁连累越王受了伤,再加上林洛郡主又是她的亲表妹,她能轻易善罢甘休吗?”慕棠点点头。
慕棠接着问道:“接下来我需要做什么?”怀素说道:“先静观其变,我们一下就耍了个大动作,总要看看它有多大的反应。”慕棠点点头,忽然问道:“舅母,你知不知道大明令?”怀素吃惊道:“大明令?什么大明令?”慕棠道:“就是一块刻着我们晋国伏虎图腾,上面还写着大明两个字的玄铁牌。”怀素应声叫道:“大明玄铁令?你在哪里见到的?”慕棠从未见过怀素如此失态,连忙说道:“归云集客栈,这大明令到底是什么东西?”怀素摆摆手:“我要好好想想才能告诉你这是什么东西。”怀素接着问道:“持玄铁令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慕棠回忆了一下说道:“是一个看起来极有城府的人,又像是一个极为简单的人。”除了这两句话,慕棠再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形容那个住在归云集玉字号房的那个令人无法直视的人。可怀素居然应了一句:“果然是他!”
慕桉和覃必一回到刑部大牢就开始提审齐九宁。按照老规矩,覃必坐公堂主位,慕桉坐在后面与文书同坐。这是慕桉第一次到刑部就定下的规矩。
九宁很快就被带到了公堂。公堂里没有成列的衙卫拿着杀威棒,也没有明镜高悬的匾额,只有黑沉沉的一间大堂,摆了简单的桌椅,和两列一看就让人毛骨悚然的刑具。看着周围和电视剧里不太一样的公堂,九宁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覃必看着文书呈上的案情说明,问道:“堂下何人?”九宁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草民齐九宁。”覃必接着说道:“家住哪里?什么职业?”九宁接着答道:“草民客居归云集客栈,现跟着八方当铺的傅三叔学做典当生意。”
覃必接着问道:“你可知你为什么被抓?”九宁点点头,又摇摇头:“知道一点,但不是很清楚。”覃必道:“知道什么全部道来。”九宁说道:“我只知道我被人举报曾经跟踪过一个妇人出城,我当时只是觉得好奇和好玩儿才跟出去的。听说,那妇人死了,所以我成了嫌犯。但是,这件事真的与我无关。”“哦,如何与你无关?你不是已经承认跟踪的事了吗?”九宁急了:“我确实跟踪了她,可我也确没有杀人。”说着,九宁把当时的情形又讲了一遍。
当讲到农舍里的男子时,覃必尴尬地看看慕桉,慕桉点点头示意继续。当九宁讲完所有的经过后,覃必起身走到慕桉旁,把慕桉带进了公堂后堂。覃必问道:“献王殿下觉得这案情如何?”慕桉也有些不安:“如果她说的是实话,那林洛姨母确实给皇家抹了黑,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们也要如实上报给父皇。”覃必叹了口气:“唉,殿下,重点在后面。”慕桉问道:“什么重点?”覃必道:“这个小姑娘的证人是越王殿下,那就是说有人要刺杀皇子。”慕桉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敢刺杀皇子,这事一定要一查到底。”
覃必看着献王,有些无奈道:“殿下,现在太子危急,越王殿下遇刺,这事可是涉及到储君之位的大事,我们还是不要参与的好。”慕桉看着覃必老谋深算的脸问道:“那这案怎么审?”覃必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这些年他是目睹了慕桉作为一个弱者,是如何一步一步坚守着自己的底线,还了刑部一个良心。
慕桉看着覃必为难的脸道:“我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是我想做,我要斩断想在晋国翻云覆雨的手。”覃必不知道该说什么。
忽然,皇后的使者来到了后堂。来人递上皇后手书一封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慕桉打开手书,只见上书:齐氏九宁,谋杀郡主,蓄意诋毁,罪无可恕,按律当诛。慕桉有些无奈地把手书递给覃必,覃必心里放松了一下,终于这句话不用从他嘴里说出来。
慕桉还没从皇后的手书中清醒过来,后堂又来了两个人,而且两个人都坐在轮椅上,正是慕榕和慕槿。可怜了九宁一直跪在公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