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住在归云集的客人就陆陆续续下楼来了,在大堂里站了个满满当当,有两个富家公子直接走到中年男子背后,在凳子上坐下。看他们的衣饰、气度不凡,中年汉子也不好说什么。九宁才梳洗好走到走廊上就遇上了,只好随着众人下到大堂。玉梅紧紧地贴在她的身边。
中年汉子对小葫芦道:“看看,都到齐没有?”小葫芦骨碌碌的眼睛在众人身上扫过,对九宁眨了眨眼,示意不要轻举妄动。中年汉子有些不耐烦:“到底到齐没有?”小葫芦讨好道:“将军稍安勿躁,小人不是正数着嘛。”中年汉子不语,端起茶杯又是“咕咚”一声,喝下一大口。
小葫芦很快就数完了,对中年汉子道:“启禀将军,还差两个分别住在金字号房和玉字号房的客官。”中年汉子对手下道:“再上去催!”两个士兵领了命噔噔噔地朝楼上去。中年汉子看着众人道:“本将是京畿巡防刘副将,奉上命捉拿嫌犯,你们在场各位谁是齐九宁。”九宁刚想站出来,却被天机子一眼瞪了回去。
刘副将见没人应答,脸上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坐在凳子上一位年轻人问道:“请问刘副将,这齐九宁是犯了什么大罪?”中年汉子道:“你认识齐九宁?”年轻人摇摇头:“没见过,没听过,没兴趣。”刘副将有些气急:“你敢故意戏弄本将?”年轻人急忙作揖道:“不敢不敢,在下只是对新鲜事感兴趣。”刘副将怒道:“皇家贵胄的事还轮不到你打听!”
年轻人不再言语。忽然楼上传来重物落地的闷响声,年轻人笑道:“呀,有资格打听的人来了。”刘副将一惊,冲楼上喊道:“怎么回事?”两个上楼的士兵应声从楼梯上嘭嘭滚下。刘副将立即拔刀在手,想冲上去,却见一个素衣小女孩儿,十五六岁的模样,还梳着抓髻,气势汹汹地站在楼梯口,对着众人骄横地说道:“是谁不长眼派了俩老鼠扰了我主子的清静?”
刘副将怒道:“哪里来的小屁孩儿,敢阻挠本将执行公务?”小女孩儿看了看刘副将,不屑道:“难怪带出来的都是老鼠,原来你也是个老鼠。”众人大笑,刘副将气急:“小孩儿,滚下来。”小女孩儿做了个鬼脸道:“我才不下来,我家主子让你上楼来见。”刘副将心里有些迷糊了,思虑稍许后,把刀入鞘,噔噔噔地上了楼。小女孩儿看着众人:“你们都在这儿等着,别乱动,谁动我打谁。”说着手上多了一把精致的弹弓。众人笑笑,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不一会儿,刘副将就从楼梯上出现,走到楼梯时还有些迷糊,差点一脚踩空。
回到大堂,刘副将对副手道:“去把证人带过来。”副手匆忙而去,不久就带回了一个满头缠着纱布的男人。男人边走边呻吟着:“哎哟,我的头,哎哟。”九宁一眼就认出那个男子竟是在屋子里的人,心里咯噔一下。
男子狡黠而精明的眼睛扫过众人,并有意地在九宁脸上停留了半晌,然后指了指九宁道:“就是这位今天到的牛家村。”九宁一惊,看向天机子,天机子轻轻摇摇头,示意她先服从。刘副将大喜:“绑起来!”两个士兵立即拿出了绳子,九宁也不反抗,乖乖地伸出了手。
楼梯上的小姑娘又出现了,两颗弹丸“啪啪”地打在两个士兵眉间,不偏不倚。刘副将不解:“你要干什么?”小姑娘笑笑:“主子说,这个小哥哥是他的客人,你不能带走。而且,主子保证,他绝不是凶手。”来当证人的男子急了:“我亲眼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尾随着郡主进的村,还有假?”刘副将一巴掌甩了过去:“住嘴!”男子自知失言,捂着脸不说话。众人瞪大的眼睛又收了回去。九宁心中却陷入了疑惑:那个女人是个郡主?她出了什么事?
小姑娘说道:“我家主子说了,一定要留下这个小哥哥。”刘副将有些手足无措了,九宁是现在唯一的嫌犯,带不回嫌犯,皇后娘娘那里可不好交差,可是硬要带走,楼上也不是惹得起的主。正在徘徊犹豫之间,一阵兵甲相击的声音,一个人身着戎装,飒爽英姿地走了进来。众人不禁赞叹:军中还有如此年轻、如此有气魄的将军!
刘副将一见来人连忙跪下请安:“副将刘志海见过平王殿下!”众人急忙跪下行礼:“参见平王殿下!”来人轻轻道:“都起来吧。”正是慕棠。慕棠对刘副将问道:“你不是抓嫌犯去了吗?怎么在这里耗着。”刘副将解释道:“嫌犯已经抓到,就是他。”说着指了指九宁。九宁看向慕棠,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估计慕槿也有这种感觉,因为他稍稍楞了一下,才接着问道:“那为什么不立刻收监?”刘副将吞吞吐吐:“这,这是,因为,”慕棠有些不耐烦:“这什么这,立刻带走收押!”
平王府的亲兵开始过来绑九宁,楼上的小姑娘急了:“哎,你们不能带走这个小哥哥,我主子说了的。”慕棠斜眼看了看小姑娘:“笑话,你主子是什么人,敢在本王手下要人。”刘副将急得脑门儿都冒汗了,凑在慕棠的耳边说了几句话。慕棠脸色也变了一变。
慕棠看看九宁,又看看楼上的小姑娘,对刘副将道:“人带走!其余的我来处理。”刘副将像吃了定心丸一样,高兴得押着九宁就要走。九宁忽然开口道:“我能问问我为什么是嫌犯吗?”刘副将道:“回刑部公堂自有人告诉你。”九宁接着问道:“我不能为自己辩解吗?”慕棠头也不回:“当然能,等上了刑部公堂,你想说什么都行。”九宁接着问道:“那我能请我的证人吗?”慕棠道:“可以,不过,还是再上了刑部公堂再说。”“那就好!”九宁说着,向天机子和小葫芦点点头示意,然后随着刘副将出了归云集。玉梅想要跟上,却被挡了回来。
楼上的小姑娘一见九宁离开,急了,一课弹丸直直打向慕棠的面门,可是慕棠只是大手轻轻一挥,那粒弹丸就稳稳当当地停在了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间。小姑娘估计是头次遇到对手,有些尴尬,还有些窘困,又连发了两三粒弹丸,都被慕棠轻轻接下。众人才看得津津有味,慕棠一挥手道:“都散了!”众人立即四散回到自己的房间,经过柜台时,纷纷向小葫芦要酒压惊。
慕棠回头对小姑娘道:“带我见你主子!”小姑娘依旧骄傲地说道:“等等,我先问问我主子要不要见你。”慕棠还真就在楼下等着。不一会儿,小姑娘就出来了:“我主子要见你,你上来吧。”
慕棠在楼上足足待了有一个时辰,下楼后安排人守住归云集,任何人要进出都必须经过他的同意,然后直接骑马进了皇宫。
皇宫,寿康宫,闵嫔正陪着太后和几位太妃晚宴后聊天。太后见她眉宇之间多了一分成熟,少了以前的凌厉,很是高兴,忍不住夸了几句。闵嫔温顺地听着,静静地陪着笑。忽然,彩屏来报:“平王殿下来向闵嫔娘娘请安!”太后高兴道:“慕棠来了,快让他进来。”
慕棠快速地从宫门进来,凌厉的步伐无不显示着他的行伍身份。闵嫔远远的就笑开了眉。慕棠恭敬地跪下行大礼:“孙儿臣见过皇祖母,见过各位太妃祖母!”“在后宫就不要多礼了!”太后笑眯眯地说道。接着慕棠又转身对闵嫔道:“儿臣见过母妃!”闵嫔连忙说道:“快起来!”慕棠站起,彩屏看了座。太后对闵嫔说道:“这慕棠这几年在边关可立了不少大功,你这个做母妃的可要好好夸奖夸奖他!”闵嫔笑道:“朝廷上的事儿有陛下做主,我这个做母妃的只能做几个小菜给他补补。”太后点头。一个太妃道:“慕棠这几年不见,越发长成男子汉了。”闵嫔笑道:“谁说不是呢?才回来时,我都有些不敢认他了。”另一个太妃问道:“慕棠还没娶王妃吧?”慕棠脸红了一下,闵嫔接过话:“可不是,他一直在边关,陛下想赐婚都没法。”
大家都说笑着,慕棠陪着大家笑着。好半天太后才说道:“我们散了吧,不打扰他们母子。”闵嫔和慕棠恭敬地送走太后和几位太妃后,终于有了自己说话的时间。闵嫔问道:“怎么样了?”慕棠道:“舅母的消息很准确,我已经拿下齐九宁,关在刑部大牢。”闵嫔咬牙切齿道:“一定要她招出她母亲那个贱人是谁!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本事那么大能取代了齐荣婉。”慕棠劝解道:“母妃息怒,我一定会查清楚的。”闵嫔点点头接着说道:“这个事情要尽快完成,这两天尽量把你父皇拖在皇宫,不要让外面的那个女人能见到他。”慕棠点点头。
闵嫔接着说道:“你舅母还有一件事要交代你。”慕棠不解:“什么事?”闵嫔附上慕棠的耳朵,悄悄说道。慕棠一听完,心里顿时沉了下去:“母妃,非要这样吗?”闵嫔有些气急:“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妇人之仁了呢?母妃这一年在宫中受的委屈你看不到吗?你舅舅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做的事,你看不到吗?”说着竟嘤嘤地哭了起来。慕棠急忙跪下请罪道:“儿臣知罪,请母妃责罚!”闵嫔拉起慕棠:“你是母妃的孩子,母妃怎么舍得罚你?”一句话说的慕棠眼圈泛红。
刑部大牢里,九宁坐在墙角的一堆干草上,心里有些担心,她不知道慕槿现在怎么样了,更不知道能不能让慕槿当堂为她作证。这座刑部的大牢真不是好地方,泥土地面很潮湿,有些地方一脚踩下竟是稀的,还有那直插地面和屋顶的栅栏,看得人心里毛毛的。此时,天已经黑了。九宁从中午开始就没吃东西,一坐下就觉得饿得两眼发晕。九宁想知道饭点过了没,于是对着隔壁的一间牢房喊道:“喂,喂,我问一下,什么时候吃饭。”隔壁也是个女囚,只是可能在押时间太长了,头发乱糟糟的,脸也是黑漆漆的。她转身走到栅栏边,丢给九宁一块干硬的馒头。九宁高兴地捡起馒头,心却凉了半截:这么硬,还有点点发霉,怎么吃啊?
女人见九宁半天不吃,喝到:“不吃就还回来,别浪费了。”九宁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吃饭?”女人指了指头顶上一个窄窄的气孔:“等太阳光照到那里就行。”九宁一看,太阳要照到那里,不是明天正午了吗?女人看九宁迟疑着说道:“要不要还我?”九宁弱弱地说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