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同欧阳英雄三兄弟年纪相仿的中年男人从欧阳家众子弟的身后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浑身是伤的花谢颜,又看着欧阳英雄正要丢进水缸中的婴儿,说:“老爷说,让我把女妖精的孩子拿给他看看!”
韩秀珍听了,责怪着问道:“林管家,是谁让你把这件事告诉爹爹的?我不是和你说过,要你别和爹爹说,由我来解决么?”
林管家说:“少夫人请原谅,在下能有今天,全靠老爷的器重和栽培,不敢不感恩戴德,一心一意为老爷效命。我认为,这件事老爷应该知道,有必要知道,所以,我必须告诉老爷。”
欧阳英雄见二人起了争执,问道:“秀珍,林管家,出什么事了?”
韩秀珍说:“叔叔,女妖精带着妖种来到我欧阳家的事情我没有告诉爹爹,他自从失去了吟风,这些日子里一直身体欠佳,茶饭不思,我怕爹爹见到害死吟风的女妖精,一怒之下,会更加伤其身体。”
欧阳英雄说:“有道理!无论谁失去了唯一的儿子,恐怕都要伤心痛苦很久,就让三弟静静吧。”
林管家说:“好像不止这一个原因吧。”
韩秀珍愣了愣,接着说:“爹爹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伤心悲痛之中自然日思夜想自己的儿子能够复生,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可是,爹爹如果看到一个声称是自己孙子的小儿,万一爹爹被悲伤蒙蔽了双眼,真的认女妖精的妖种为欧阳家的孙子,那后果可想而知。”
欧阳英雄说:“不错,我若是三弟,恐怕真会认这妖种为孙子,毕竟,光从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林管家说:“这孩子是人是妖还是你们的猜测吧?你们有何证据能证明他和他娘一样都是妖精?”
韩秀珍反问道:“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他不是妖精?”
林管家说:“我没有,但只要他有一成可能是欧阳家的子孙,我就要把他交给老爷看一看。”
林管家放低语气说道:“放心吧少夫人,老爷说了,他能分辨出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吟风的儿子,如果他认为不是,不需要你们,老爷自会取了他的性命。”
林管家说:“老爷和吟风少爷父亲之情二十多年,除了老爷你认为还有谁会更了解吟风少爷,更能分辨出吟风少爷的血脉?”
韩秀珍哑口无言。
欧阳英雄也说道:“就让林管家把孩子给三弟看看吧,我相信三弟的眼睛是能辨别是非的。”
欧阳英雄把眼神又落在花谢颜的身上,说:“而且,女妖精还活着,我们这边的事情还没处理完呢!”
欧阳英雄问道:“现在该轮到谁了?由谁继续施刑?”
“让我来吧!”欧阳英雄的二弟欧阳正雄应声说道。
欧阳英雄说:“好!二弟,就由你上了,你下手可别太轻,但也别太狠,不然早早地把女妖精给打死了,让其他人从哪里泄愤?”
欧阳正雄一边拿起一条板子,一边说:“放心吧大哥。”
林管家从欧阳英雄手中接过孩子,抱着孩子就要离开。
花谢颜此时正被家仆又一次粗暴地按在长凳上,准备接受即将降下的疼痛。
花谢颜听到了林管家的话,流着鲜血的嘴角有了一丝笑容,当林管家经过她的身边时,花谢颜感激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孩子!”
林管家没有停住脚步,边走边说:“你不用谢我,你的孩子是死是活全要看他的造化,而且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的性命吧。”
林管家抱着孩子已经从欧阳家众子弟围着的圈子里走了出来,他刚走开没多久,背后就传来了板子打在人身上沉闷的声音和花谢颜越来越虚弱的叫声。只要花谢颜还活着,这些刑罚是不会结束的。
林管家叹道:“但愿老天保佑这个女人性命无忧吧!”
林管家抱着婴儿,穿过了一条条走廊,来到了山庄的后院,欧阳盛雄居住的房间。
林管家开门走了进去,对靠在椅子上的欧阳盛雄说:“老爷,这就是妖精说她和吟风少爷生下的孩子。”
欧阳盛雄的声音很是微弱,说:“抱来让我看看。”
自从两个月前儿子战死,欧阳盛雄老的很快,年纪才四十出头的他,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欧阳盛雄的妻子早亡,也没有续弦再取,膝下只育有欧阳吟风一个儿子。唯一的儿子就是欧阳盛雄的心头肉。虽然欧阳盛雄从兄弟中脱颖而出,继承了先父的家主之位,继承了欧阳家最强的武功神龙剑气诀,在江湖武林中人人敬仰。可是,欧阳盛雄的生活却一直很孤独,为了防止兄弟纷争,欧阳家只有家主一家才能住在‘剑神山庄中’,欧阳盛雄身边的亲人,只有儿子一人。欧阳吟风死后,欧阳盛雄陷在痛苦中不能自拔,把家中的事物都交给了媳妇和管家,自己整日在房间中回忆着儿子生前的岁月悲伤落泪,仆人按时送来的饭也只吃很少的一点儿。
欧阳盛雄看到了婴儿,憔悴的脸庞忽然焕发出一阵惊喜。
“这孩子……这孩子……和吟风小时候……一模一样。”欧阳盛雄激动地说。
“快把孩子给我抱抱。”欧阳盛雄赶紧让王管家递来婴儿。
“这一定是吟风的儿子,是我的孙子,我不会看错。感谢苍天!感谢菩萨!知道我失去了儿子,现在又给了我一个孙子!”欧阳盛雄流下了欣喜的泪水。
林管家说:“少夫人说让您小心,这孩子是妖精。我找到这孩子时,欧阳英雄老爷正要杀了他。”
欧阳盛雄仔细端详着怀里的婴儿,怎么看都分明是个粉扑扑,娇滴滴的好孩子。
欧阳盛雄大怒,说:“谁说我的孙子是妖精,谁敢杀我的孙子,看我不和他拼命。”
林管家说:“老爷,请恕小人直言,这孩子的母亲毕竟是妖精没有疑问,这样一来,即使他的父亲真是吟风少爷,他的身份是人是妖也让人不得不怀疑。”
欧阳盛雄说:“我的孙子当然是人!我相信!”
林管家说:“老爷您当然相信,可是,欧阳家的其他族人可未必相信啊。老爷若要将这孩子收做孙子,众人难免不服啊。”
欧阳盛雄问道:“我是欧阳家的家主,家中大小事务都由我说的算,我要收他做孙子谁敢不服?”
林管家说:“即使众人嘴上服了,心里也未必肯服,这样会有损欧阳家的团结和睦,甚至在将来家主交接传承时埋下族人内斗的隐患。”
欧阳盛雄说:“你说的对,这件事必须妥善处理,你有什么好建议么?”
林管家说:“少夫人今日把欧阳家在闻天城周边的族人子弟都召集到了山庄中,如今他们正在前院对女妖精用刑,我离开时女妖精已浑身是伤,恐怕坚持不了多久了,老爷应当速速到前院去,向女妖精询问事由,获取相关的证据,并向众人宣布这孩子是欧阳家子孙的事实。”
林管家说:“我们要快!不然女妖精被打死了可就死无对证了。”
欧阳盛雄惊问:“秀珍几时召集了族中众子弟?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我。”
林管家说:“少夫人对抢走了自己丈夫的女妖恨之入骨,对女妖生下的孩子当然更是讨厌至极。如果不是我及时告诉您,又及时赶到前院,这孩子已经被欧阳英雄老爷丢到水缸里淹死了。”
欧阳盛雄说:“林管家,你做的对,我的孙子能活下来,真是多亏你了。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前院。”
欧阳盛雄一边走着,一边抱着婴儿,高兴喜悦的情绪涨红了他那原本苍白枯黄的脸。
欧阳盛雄闻到了一股让人觉得很舒服的芳香,他惊喜地发现,这股芳香竟源自他怀中的婴儿。
欧阳盛雄对林管家说:“这孩子多好啊!他的身上竟然还有一股芳香的味道。”
林管家笑了笑,说:“我也相信他是吟风少爷的孩子,吟风少爷是难得的天才,他的孩子也必定是天赋异禀,和平常的凡夫俗子有所不同的。”
当欧阳盛雄来到山庄的前院,欧阳盛雄的弟弟欧阳辉雄正把一桶盐水泼在花谢颜的脑袋上。
欧阳盛雄共有三个兄弟,大哥欧阳英雄,二哥欧阳正雄,弟弟欧阳辉雄。
欧阳盛雄不在的时间里,韩秀珍,欧阳英雄,欧阳正雄三人都对花谢颜施以了一轮重刑。
花谢颜的衣服被打烂成千疮百孔,裸露的肌肤皮开肉绽,被夹板夹过的手足已肿胀成黑紫,被烙铁灼烧的皮肤冒着焦黑的臭气,尽管盐水泼在脑袋上,花谢颜的身体也只是微微颤动,她的生命已十分微弱。
接着施刑的欧阳辉雄毫无同情心,举起板子对准了花谢颜已无容刑之处的脊背,三十板子再打下去,花谢颜恐怕再也支撑不住,就要一命呜呼。
“住手!”欧阳盛雄一声喝止了欧阳辉雄。
“三哥!你怎么来了?”欧阳辉雄放下板子说。
“爹爹!您怎么不在房中好好休息?媳妇不敢打扰您,怕您见到这勾引吟风的妖精,又会伤神劳心的。”韩秀珍上前说道。
欧阳盛雄笑着说:“我现在身体好的很,心情也很舒畅。因为我有了孙子,你说我能不高兴么?”
欧阳家众子弟一片哗然。
韩秀珍疑问说:“孙子?爹爹,我只有两个女儿,您只有两个孙女,什么时候又有了个孙子?”
欧阳盛雄抱着婴儿向众人示意,说:“这孩子也是吟风的骨肉,不也是我的孙子么?”
韩秀珍大声说道:“爹爹,不可以。这孩子的母亲是妖精,他也是妖精。您不能认妖精做孙子啊。”
欧阳盛雄反驳说:“谁说妖精和人生下的就一定是妖精,我看他就是人。”
欧阳盛雄说:“这孩子又不是你生的,是人是妖怎能凭你的话来判断?”
欧阳盛雄吩咐家仆说:“把女妖精带我面前来,我要问她几句话。”
两名家仆马上从长凳上把花谢颜抓起来,一人拖着一只胳膊把她拽到了欧阳盛雄的跟前。花谢颜早已没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的,两位家仆在两旁夹着她,花谢颜才能勉强跪在地上。一名家仆托着花谢颜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一张不再美丽,甚至因满是血痕显得狰狞可怖的脸露了出来。
欧阳盛雄十分厌恶的摆摆手,让家仆把花谢颜的头按下去。
欧阳盛雄问:“妖精,这孩子真是你和吟风生的么?你是妖精怎会和人类生下孩子?”
花谢颜很长时间无法说话,好不容易从口中挤出字来,说:“世间凡有九窍者,皆可阴阳交合。我虽是妖,但有人形,便可与男儿结合生子。”
欧阳盛雄问:“你是什么时候和吟风生下孩子的?”
花谢颜说:“八月初一,我的孩子才满月不久。”
欧阳盛雄又问:“你生孩子时可曾见到了什么?”
花谢颜说:“那天我难产了,孩子一直生不下来,我就要疼死了。后来,我看到了一条金龙从窗外飞了进来,孩子就生下来了,可产婆说他们什么也没看到。”
欧阳盛雄听到这里,为之一怔,掩盖不住内心的喜悦,对周围的人说:“太好了,这孩子果然是我欧阳家的子孙。”
欧阳盛雄的几位兄弟也点点头,说:“不错,妖精所说若是真的,这孩子的确是欧阳家的人。只是……”
欧阳盛雄说:“还只是什么!”
欧阳盛雄对众人说道:“我现在就是要向大家宣布,这孩子是我欧阳盛雄的孙子,是我的继承人,是欧阳家未来家主的继承人。”
欧阳盛雄此言一出,欧阳家众子弟立马炸开了锅。
欧阳盛雄的大哥欧阳英雄第一个出言反对,说:“三弟,此事万万不可。这孩子的身份还有待确认。江湖中虽有传言妖精和吟风发生爱恋,却并没消息说他们有了孩子,即使有,江湖传言也不可准信。这孩子很可能是妖精用妖术所变,用来迷惑吟风,现在又要来坑害我欧阳家。”
欧阳盛雄说:“妖精的话已经说明白了。你难道不知那条龙正是我欧阳家子孙出生时的先兆么?这可只有咱家的少数人知道。”
欧阳英雄说:“或许这个先兆早已被被妖精探知,她故意说出来骗你的呢?”
欧阳正雄也反对说:“三弟,就算孩子不是妖精,可江湖上都知道,他的母亲是妖精,欧阳家若收他为子孙,难免要引来世人的嘲笑,有损咱家声威啊。”
欧阳盛雄说:“我欧阳家历代子弟,行走天下,行侠仗义,上报国家,下安百姓,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为百姓奉献了心肝沥血。那些无为的世人凭什么嘲笑我欧阳家。”
欧阳辉雄说:“三哥,世间小人之多之卑鄙是难以想象的。自古以来,有多少名门正派,氏族大家就因一点儿小事身败名裂,千夫所指?在小人眼中,我们无论做多少好事都是理所应当,但只要做一件错事就是罪该万死,不可饶恕。为了祖宗的社稷,您一定要三思啊。”
欧阳盛雄说:“难道我国千千万万人口都是小人么?朝中圣上,江湖百姓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纵有小人趁机污蔑我等也不会得逞的。”
欧阳英雄又说:“三弟,就算你一人认定这孩子是欧阳家子孙,可在场众人又有谁承认他不是妖精?”
欧阳英雄问众人:“哪个人十分确定这孩子不是妖精,请举手!”
众人都不举手,却齐声高呼:“请家主三思,为大家着想,为列祖列宗的苦心经营着想。”
欧阳盛雄怒吼道:“我是欧阳家的家主,我说是我孙子就是我孙子!谁敢不服!”
欧阳正雄说:“三弟,你作为一家之主,平时若有调令,我等为欧阳家虽万死而不辞。可今日,我们也是为了欧阳家,恐怕难以同意你的决定。”
欧阳辉雄说:“三哥,大家明显不服,你若硬要一意孤行,欧阳家难免要发生内乱,有损族人和睦是小,若毁了祖宗社稷,我们将来有何颜面去面对列祖列宗。”
欧阳盛雄说:“那我要怎么做你们才能信服呢?”
欧阳英雄说:“欧阳家自立业以来,每有不决大事,都是开祠堂启禀先祖,先祖乃是天界的神灵,能普阅凡间之事,给予族人正确的指点。这孩子的身份有关欧阳家主脉今后的传承,非同小可,已足够让我们开祠堂启禀先祖,待先祖下凡显圣一识其身份。”
欧阳正雄说:“大哥说的对,先祖神目所观必无差错,若先祖认为这孩子是人非妖,我等绝无他话。”
欧阳辉雄说:“我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我等皆是肉眼凡胎,无用的争执不会有令人满意的结果,只会有损我们的兄弟和睦,不如直接交由先祖定夺。”
欧阳盛雄说:“好!那就开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