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一次吹落下来,天空被阴云堆积成淡灰色。
安德烈亚在队伍最前方竖起手掌,前行中的队伍停下来。
再往上最后几百米就是山顶,净土山并不是很高,海拔只有1600米,远不到可以积雪的地步。从山底到山顶,全程有人造石阶,非雪期时只要六七个小时就能爬到头,从山顶往下看景色磅礴雄伟,日出更是叫人赞叹,是很棒的旅游景点。
然而此刻雪期还未结束,台阶被厚厚的冰雪覆盖。
临近五十年末尾,概念变得十分不稳定,风雪愈加狂暴难测。
正义拽了拽围巾露出嘴巴,从队尾靠过来:“叔叔?”
“所以我讨厌概念种什么呢,就是转转脑子就能呼风唤雨这点啊。”安德烈亚指指自己脑袋,眯起一只眼来,“弱一点的,召雷来唤火来,小打小闹。那些成了‘神’的,分分钟给你造出一场自然灾害啊!”
“你是说这山上有‘神’吗?”正义吃了一惊。
“尚未可知。”安德烈亚示意休息,自己找了处背风的岩石,想点根烟抽。被冻了半天的打火机仿佛失灵了,蹭蹭冒出几点火星,就是不着,安德烈亚打了几次,被正义抢走。
“不是戒烟了吗。”正义把打火机收进兜里。
“紧张的时候还是会想抽,能放松心情。”安德烈亚背靠岩石坐了一会,站起来跺着脚:“真冷啊,冠军先生是怎么做到一个人在山顶生活好几年的呢?难道不洗澡?”
他们继续往上,气氛越来越压抑古怪,正义努力吸了下鼻子,觉得连空气都变粘稠起来。
发生了什么,让心情忽然变得如此倦怠糟糕?他边走边想。
冠军,也就是百里归所居住过的洞穴越来越清晰,安德烈亚一步步挪过去,风更大了,雪花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厚重的门帘却岿然不动,仍然紧紧掩着。
有股不详的感觉啊。男人轻轻将手探入缝隙中,烟瘾忽然汹涌的袭来,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需要那股对烟鬼来说沁人心脾的味道安慰。安德烈亚烦躁的砸了下舌,干咽了次口水,无比的想吸上一口烟,哪怕是烧根木头让他闻闻那呛人的味儿都行。
对啊,烧点木头吧,这天太冷了,连我都在打哆嗦……他开始幻想起自己在篝火边,深吸一口香烟然后缓缓吐出来的情形,精神变得有点恍惚。
“叔叔?”正义看出了他的不对,轻轻推了他一下。
“啊,啊?”安德烈亚回过头,“有烟吗?来一根。”
正义竹皱眉:“你说什么呢?现在都到门口了,大家都在等……”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发现哪儿不对了,除了自己,大家仿佛都陷入了某种神游的状态,每个人表情里都有一股疲倦。难道这些人从刚才起就在梦游,梦游着走到了这里?怪不得那么沉默压抑!他忍不住微微后退一步。
安德烈亚忽然弯下腰。
“叔叔!”正义立刻扑了过去。
“哎哟e槽疼死e惹。”安德烈亚捂着腮帮子说,他看了眼正义担心的表情,挥挥手,“我一不小心咬到he头惹,别慌。”
“怎么回事?”正义问。
“没啥,幻觉。”安德烈亚呸呸吐了几口带血的吐沫,舌头又麻又肿。就在他正准备点着吸上一口的时候,忽然想起来正义小时候答应他戒烟的誓言。
“不抽了不抽了,死也不抽了。”年轻的安德烈亚在花园安慰小正义,“保准做的和你亲爹一样好!”
于是他忍着烟瘾到处找糖,还真找到了几枚,正咬合牙齿嚼碎呢,结果疼醒了。
“他们咋回事?梦游?”
“大概。”正义点点头。
“给我醒过来!”安德烈亚挨个拍过去,结果却是纷纷倒地。
“邪门了……拖进去吧,冰天雪地里睡着,不做点什么就不用醒过来了”他活动着舌头,看向门帘,“虽然我很不想掀开这层隔断两边的帘子,总有种要见鬼的感觉。”
“不是鬼哟。”
他们掀开帘子时,有人这么说。
洞穴里的陈设没有变,电炉子仍然亮着,上面烧着一壶茶。
安德烈亚看着坐在矮脚桌边的人,一遍又一遍把这张脸和记忆里的资料对比,真的有种见鬼的感觉。“冠军不是……确认死亡了吗?肃清科的资料是错的?”他悄悄握住了腰间的枪,“不是鬼是什么?”
“是‘神’。”男孩笑眯眯的说。
·
“……五月二十三……预选赛开始了……”
“……很轻松……”
“驱使概念兽的驯兽师人数……依然很少……”
“大多数人在同调概念后就一只将他们收在胶囊中。”
百里归费力的阅读着上面的内容,渐渐地越来越顺畅,脑海某处的知识开始苏醒了。
“人类在意识最隐蔽的某处,仍然惧怕着这些难以控制幻想野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比赛结束那天,在观众席看到了‘持刀人’。”
“我还没有登上成神的御座,为什么持刀人会出现?”
百里归脱掉衣服,站到花洒下面,用这具双眼2。0的身体远远看着那本随笔。
是的,随笔。百里归原以为这是本日记,但格式并不是日记体,作者也没有天天写,可能一天记上好几段,也可能大半个月没有内容,也不标注日期,更不详细说明时间地点任务,完全是兴之所至,想到哪写到哪,基本没有任何有用的讯息,坑品极差。
“又见到了她,她是怎么潜入联盟基地的?”
又?什么又?之前压根没提过这个人吧?
也许这是很多本随笔中的最后一本?
百里归房后翻了翻,发现之后记录突然详细频繁起来,而且内容不再发散,都是围绕这位女性发生的。
……
“她的朋友希望与我搭档。”
“我拒绝了,‘朋友’太弱了,跟着我会死。”
“……死了。”
……
“她空手把椅子腿卸了下来当武器。”
“凶暴的女人。”
……
“我们将她的朋友埋在了净土山下,一家小研究所的后院里。土堆边开满了白色的小花,她折了一朵插到发髻上,手指轻压花瓣,对着小小的坟墓低声道:我送他下来陪你。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她美极了。
“心跳的越来越快,有种伸手拍拍她的冲动。
“她说这些花像极了她故乡的栀子,却没有一丁点的香味。
“栀子?那是什么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