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房宫,炎阳道场。
小波儿身穿着一身灰色的紧身短褂,他满头大汗,正一步一拳,有模有样地演练着阿房宫的「焦土拳」。这套拳法是阿房派的启蒙功法之一,外门弟子便可传授,因此小波儿的演练,起初并没有多么引人注意。
“呵!”小波儿突然半弓着身子,右拳直刺而出,就像一张拉满的弯弓上射出了一柄短枪。小波儿全身的力量如流水般汇聚到右臂之上,以他的拳头为焦点,力量倾泻而出,空气都被震碎,形成了短促的爆裂声。
“你的这一拳还有些欠缺,”壮实的拳术大师百狮狻猊点评道,“你的下盘一定要稳,刺出的这拳才会有力。这一招中正势的精髓就在于,你的手腕,手肘,腰,腿都要形成一条直线,而直线指向的位置,就是你的敌人。”
「知道。」
小波儿点点头,他又按照大师说的,调整了下脚的位置,他的腰弯得更低了,又一次出拳。
“哗。”
这一次,短促的爆裂声并不止一声,连续三次的爆裂声传到了众人耳里。百狮狻猊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波儿却并没有满意地停止。他摆出同样的姿势,连续刺出了十几拳。当汗水顺着脸颊淌到胸口,模糊了眼睛的时候,他这才停了下来,擦了把汗,又开始挥拳。
中正势,仅仅只是拳法中的一拳。小波儿便这样练习了整整两个时辰。
“快看,那不就是秋师弟么?”
道场的一边,突然十来个内门的弟子走过,他们不由得注意到了小波儿。不仅仅因为他的体格巨大而显眼,而是他那翻来覆去地练习同一招,仿佛一架单调的机械。
“焦土拳?”一名师兄不由得嗤笑,“这可是掌门大人的亲传弟子啊,难道掌门忘记教给他顶尖的功法?”
这名师兄叫乐缙,他是阿房派元老长师乐毅的侄儿,因为叔叔的地位高崇,所以在门派内颇受看重。跟随着他的几名师兄妹也都掩着嘴嗤笑,似乎乐缙刚才讲了一个了不得的笑话。
“可是师兄,秋师弟的拳法打得很好吧。”一个小姑娘站出来说话,“他的中正势可以爆出十二声连响,这可不是每一个弟子都能做到的吧?”
“哼。十二连响有什么难的。我可以打出十八次,但是又有什么用呢?焦土拳毕竟只是低阶的拳法,在高阶的功法面前,用出来也只是挨揍!”乐缙似乎有些不满,他看着那个小姑娘,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谢欣儿,你不是喜欢上秋师弟了吧?”乐缙看着这个面容单纯的小师妹,故作严肃地教训道,“我作为师兄就要说两句了,我们一切都是要以修行为重,情事要放到一边,知道么?”
“师兄!”脸皮薄的小师妹顿时脸色通红,红到那耳朵根处简直都能烙烧饼。
“嘿嘿,谢欣儿喜欢秋师弟噢!”喜欢八卦的师兄师弟们一齐哄笑,就连沉静如水的女弟子们也笑盈盈地看着小师妹的窘态,却再也没有人注意到依旧在那儿挥拳的小波儿了。
“哼。只是运气好而已。这样的天赋,还说是饕餮之体,简直是笑话!”乐缙带着师兄妹们从小波儿的身边走过,他不阴不阳地丢下一句话。
“师兄,可别乱说话!”又有一名比谢欣儿年长的女弟子小心提醒。
“乱说话又怎么了?他反正是个聋子,又听不见的!”乐缙提高了自己的声音,聋子两个字简直就是咬牙切齿地喊出来,让不少弟子都皱了皱眉头。
“可以休息下了!”百狮狻猊冲着小波儿挥了挥手。刚才乐缙的话他也听到了,可是乐毅是排名第一的元老长师,百狮狻猊也懒得教育一下这个乐毅最宠爱的侄儿了。
“休息!我说休息!”看到面前这个小子不动如山,继续一板一眼地练拳,百狮狻猊无可奈何,他从远处走到小波儿身前挥挥手,这才让小波儿停下了拳势。
“诶,耳朵不方便果然是麻烦啊。”百狮狻猊叹了一口气,“休息!知道吗?去那边坐下来。看我打下一招拳!”
小波儿点头。他走到了道场的一旁盘腿坐下,哪怕他的汗水浸湿了短褂,可他仍旧坐得笔直,就像一杆矗在地上的长枪。
“你看,接下来这招是狼烟势。你的拳头要……”
“小波儿!秋洛!快跟我来!”
百狮狻猊的教导被远处传来的声音打断。他只得放下了自己的拳头,摆摆手。他知道那声音属于乔薇,于是便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拳法传授又要延期了。
乔薇从远处汗淋淋地跑过来,作为第二境的修武者,她的体力完全可以支撑大战几日几夜而不露颓象。可看她现在的这样子,便知道她这一路跑来是多么紧急了。
「怎么?」
小波儿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项赢!他……不见了!”乔薇甩了甩自己那湿淋淋的红发,却顾不得擦脸。她语速飞快地说,同时一边拉住了小波儿的衣服,就要带着他离开。
“老……大?!”
小波儿迅速站起身来,他握住了乔薇的肩膀,用力一扛,便把小女孩放到了自己的肩上。小波儿甚至顾不上和百狮狻猊告辞,便在向着离开道场的路一路狂奔。
“在……在哪?”小波儿脸色紧张,他低沉的声音,让乔薇都觉得有些心悸。这恶狠狠的声音,背后隐藏着如同山一般沉重的愤怒。
“我们先下去,到山脚的石屋去。今天下午我想去看项赢,可是他已经不在那了!我让叶盘师兄去找了,可是到刚才都是一无所获!”
乔薇原本计划下午去逗一逗项赢养的藏獒。可是石屋紧闭,狗舍外几头藏獒脏兮兮地,它们都围着一只半倒在地上的木桶进食。食物都变了颜色,好像已经做好有些时日了。
阿房派的众人便看到小山一般的掌门亲传弟子跑过,谁都无法想象,他那么庞大的体格,竟然速度能够这么快。那速度简直就像是裹着雷霆的疾风,让所有拦在他们之前的人都不由得后退。
“喂,小师妹!你可不能溜下山去了!”
在阿房派的一处出口,正在值守的两名弟子无奈地拦在了路中央。亲传弟子因为修炼严苛,平日里是禁止私自出宫的。乔薇要出宫都会走没有人阻拦的密道,可是小波儿心急之下,却冲着最短的路冲了过来,自然而然,最短的路也是守卫最严的路。
“哟,这不是秋洛师弟吗?”另一名弟子打趣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巨人。他们都是秦狄大师的弟子,而秦狄大师一向和掌门大人不和,所以他们对于掌门亲传弟子,并没有几分应有的尊重。
“不好意思呀,这是门派的规矩。师妹你也是懂的,千百年来的规矩了,就连掌门大人在这儿,也不能破坏的的呢,是的吧……”那名弟子冠冕堂皇地拦住了两人,似乎对于自己有权让掌门的弟子吃瘪十分高兴,可是他的话却被打断了。
而打断他话的,只是一个拳头。
中正一拳,破一切防。
黑色的劲气在拳头上浮现,肉身的拳头在这一刻却比钢铁还要坚硬。这一拳头似乎突破了速度的极限,尖锐的破空声让人的耳膜都要震裂。而小波儿和他的拳头都形成了一柄短枪,直刺那名弟子的脸庞。
那名弟子惊呆了,他无法动弹,仿佛全身都被一座大山压制住了。痛苦的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他看到了那拳头,却无处可逃,而后他便失去了意识。
几颗碎裂的牙齿,喷射而出的鲜血,还有似乎是纸片一样轻飘飘地倒地的弟子。这一刻时间都似乎变慢了,每个人都看到了绚丽而又残暴的一幅画。
“你?!”剩下的那名弟子愤怒了,才入门的小师弟竟然敢直接动手,这让他和秦狄大师的面子摆在哪儿。他握住了腰间的剑,便想要上前。他看清楚了包裹着拳头的黑色的气,能够将真气包裹在身体上,这最起码也是通脉境的手段。可是他也是通脉境,而且腰间的剑也不是凡品,他哪怕拼着受伤的后果,也要给眼前这个小子一点教训。
“你敢?”还坐在小波儿肩头的乔薇叫起来,却发现那弟子停在了那儿,他握住剑的手也慢慢松开了。
“哼。我就说。门派里有谁敢和我动手。”
小波儿举着乔薇,又如风一般冲出了沉重的大门,冲进了刮着风飘着雪的夜色里。
“那……那是……”松开了武器的弟子,他并不是因为乔薇的话才放下了剑。
他刚才看到了那个少年的眼神。那是多么恐怖的眼神啊,他的眼睛里似乎在喷火,又好像有无数把锋利的剑。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上前动手的话,那个少年会杀死自己。
让他退却的,是那少年眼中,赤*裸裸,坦荡荡,恶狠狠的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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