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赢睁开了眼。
他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双猩红的眼睛,接着便是那老者削瘦粗犷的脸庞。
“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熬不过来了。”老人轻轻的说话,他如释重负地坐了下来,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我……是怎么了?”
项赢慢慢坐起身来,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和以前的感觉不一样,虽然从来他的身体都很好,弓马射术都是上乘,但是总感觉有什么禁锢住了自己一样。可是现在,他的肌肉,他的骨头,似乎他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里都有真气在游走,这是一种可以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你现在不是废物了。”老人盘腿坐着,他那双猩红的眼睛,满意地打量着项赢。
“那……”项赢有点儿犹豫,可是他握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最终还是问道,“我可以修武了吗?”
“如果说穴窍和经脉开始打通,真气可以运行,像那些人类一样的话,”老人笑笑,“你现在是可修武了。”
“真的?!”项赢欣喜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有点儿不相信老人的话,可是掌间的力量却是实实在在的,项赢甚至觉得自己只要一用力,就可以捏碎一块坚硬的石头。
“可是如果你是和那些人想的是一样的话,那么可能会失望了。”老人突然冷冷地说。
“那些人?”项赢突然记起,自己进入这处地方的原因,便是想和那些探险的先驱一样,在这儿寻到大机缘。
“可是,不是已经能够修武了么?”项赢有些不解。
“但是会很慢。你进阶的速度,可能连资历天赋最差的人都不如。或许在旁人看来,打开了一处穴窍,开启了一条通脉的你,也仅仅只是比普通人强上了一点而已。”
“那是为什么?”项赢明明感觉自己好像可以掌控一切,可是听老人的话,自己距离废物这个词的距离并不遥远。
“血脉。”老人轻叹一声,“注定不存在于世间的血脉,上古时便开始灭绝。可是却在你这儿留了一支。也许是命运,也许是嘲笑,血脉的禁锢打破很难,哪怕你现在已经不再是绝脉了,可是突破禁锢需要的力量是那些人们的成千上万倍。但是力量一旦被释放出来,整个世界都会要在你面前颤抖!”
说到最后,老人的眼睛里似乎迸发出精芒,如同利刃一样的眼神,让项赢本能地低下头躲避。
“你为什么要帮我呢?”项赢突然低低地问,“我听人说的,改变绝脉需要绝世的灵丹妙药,或者是七境以上的高手来逆天改命。这样做,很难的吧?”
“我不仅仅是帮你,我也在帮我自己。”老人看着项赢,一字一顿地说,“而且我也需要你的帮助。”
“我的帮助?我要怎么帮助你?”项赢看着那根闪着银光的绑在老人脚上的铁链,“你是要离开这儿么?”
先不说那些遍地骨骸是多么阴森恐怖,朗卡湖边的石板冰冷潮湿,项赢无法想象,老人就这么被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许多年。
“是啊,”老人的语气突然变得萧瑟起来,“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原本也已经放弃了出去的这份心思的,直到遇见了你。”
老人的眼里突然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他对项赢说,用手指了指项赢。
“直到遇见了你。”老人再次重复道。
“可是,我要怎么带你出去?”项赢来到老人身边,他拾起了那根铁链,却发现细小的铁链无比沉重,而且入手冰冷,如同一块万年寒冰。
“你是扯不开的。”老人自嘲般地笑了,“别忘了,你现在还和废物差不多。”
“那?”项赢并没有不悦,只是怔怔地看着老人。
老人看着项赢,咧开嘴笑了。看着老人那森森的笑容,项赢突然觉得肩胛之处火烧火燎般地疼痛起来。
“这是?”
挣扎着爬到湖边上,项赢扯开了身上的袍子,他看到了自己肩胛处的变化。火辣辣的感觉源自于一个红色的烙印在肩胛处的图案,这是一个神秘的图案,鹿角、牛头、驴嘴、虾眼、象耳、鱼鳞、蛇腹、凤足,像极了一种传说中的上古神兽。
“龙。”老人淡淡地说,“这是龙的图案,也是我十分之一的神魂。只要你出去了,我也便出去了。”
老人吃力地爬起身,他慢悠悠地挪到了项赢的身旁,他看着湖面上项赢那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脸庞,嘴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不要抗拒我,”老人在项赢的耳边低声呢喃,“你会感谢我的。”
幽幽的笛子声突然传来,声音在黑暗中行走,穿过了满地的骨骸,在朗卡湖银色的湖面上盘旋,让人听到了小草在风中摇摆,雨滴从高空落下的样子,过了一阵,笛子声渐渐息了,好像是没入了朗卡湖的水中一样,整个世界都沉寂下来,只剩下项赢那粗重的喘息声。
“啊!”项赢终于忍不住了,他自以为忍痛能力很高,可是在这一刻,他再也坚持不下来,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脑袋都要爆裂开,原本处于肌肉和血液中的真气在这一刻逆行,如同万千金针在倒扎,刺痛是从骨髓里传来的,项赢的脸扭曲得满头大汗,面目全非。
“走吧。”老人轻轻将手放到项赢的背上,将他轻轻推入了朗卡湖中。项赢无法反抗,好像一截枯木一样。
项赢落入水中,没有激起一点儿水花。他的背影在油灯的照耀下变得模糊起来,不一会儿,湖面上连模糊的黑影都看不到了。
“这么多年了,终于等来了你。真的是天意啊。”老人喃喃叹道,而后又闭上了他那猩红的眼睛。
阿房宫,翀仑室。
原本静谧的房间此刻却水火不容。
竹轶安静地站在房间的一端,而门口站着的,是一头耀眼的红发和一张如同野兽般愤怒的脸庞。
“小师妹。”竹轶慢悠悠地,轻轻地放下了手头的书,“这么晚了,有事吗?”
“师兄。”乔薇忧心忡忡,“你知道项赢去哪儿了吗?我和秋洛去山脚的石屋找了,阿房宫的各处也找了,甚至也问了怒江两旁的贡民们,没有人见到过他。”
乔薇盯着竹轶的眼睛,她的小嘴踌躇了一下,还是问出口来。
“我拜托过师兄照看他的,你知道他在哪里么?”
小波儿站在沉重木门边的阴影里,昏黄的灯光将他的面庞割裂成两半。原本生出了的贵族气息早已荡然无存,此刻他一点儿都不像是阿房宫掌门的亲传弟子,急切,愤怒,暴躁,这些情感交织在他脸上,一如当初挡在项赢前面为之拼命的兄弟伴当。
“他啊……”竹轶叹了口气,“原谅我,小师妹。这是我的错。”
“怎么?”乔薇急得快要哭出来,而小波儿则上前一步,恨不得冲过去拽住竹轶的领子。
“他去了朗卡湖。”竹轶摇了摇头,满脸的都是悲伤的神色。
“朗卡湖?!”乔薇不可置信地看着竹轶,“那是禁地啊!他怎么会去那儿?!”
「怎么?那是哪里?」
小波儿扯过乔薇,用手势问道。
“朗卡湖是门派的禁地,传说那儿有着千年前形成的幻阵,没有人能够从那儿出来……”乔薇突然恶狠狠地盯着竹轶,她这时候的表情就像一头小狮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天,我去石屋看望他,和这个少年聊了会天。他突然告诉我,他在古籍中看到了关于门派禁地的说法,并且告诉我那儿可能有解决他绝脉的方法。”叶盘平静地叙述着,“我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但现在看来,他有可能去了那儿。但是也不一定,其它的地方都找过了吗?”
“秋……小波儿!”乔薇却突然看到,从身后一道人影闪过,高大的小波儿如同一座大山一样,朝着竹轶撞了过去。
“你干什么?”竹轶并没有动怒,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他被小波儿顶到了墙壁上,呼吸却依旧稳定绵长。
“小波儿……”乔薇从来没有见到小波儿这样愤怒,这和他平日里那个奢睡,安静,腼腆,勤奋的样子完全两样,看着他的背影,乔薇都不由得心悸。
「我不相信他。」
小波儿回过头来,他用坚定的表情和摇头表示着自己的情感。他用力地扯住了竹轶的衣领,下一刻就好像是要把他给撕碎。
“我能够理解你们……”竹轶笑了,“不过我说的都是事实。仁青措姆是外门弟子,他和我一起经历的这一切,你们可以找他对质。”
“还有别着急了,小师妹。这一切也都是我的猜测,说不定他只是到了那个偏僻的地方远足也不一定,没能照顾好他我的确有责任,我也会帮你向其他的内门弟子打探,毕竟禁地的守卫是轮值的,其余的师兄弟们也许知道些情况。”
竹轶说完,轻轻地按住了小波儿的手,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疯狂的眼神,淡定地说。
“放开我吧,秋洛师弟。虽然你是饕餮之体,也是掌门大人的亲传。但是毕竟才到阿房宫不多久,如果一定要动武的话,那只能是我胜之不武。”
竹轶说完,他的手臂上浮现出了淡淡的金色,小波儿的手便被他一点点地掰开,毫无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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