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周韫成年以后,便被封了“肃王”,迁了府邸,这一次的大婚皇上也并没有前来。不过是送了些许厚礼,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周韫并不很得圣上欢心。前来祝福的官员,亦有许多是冲着二朝元老苏相的面子。
周韫心里很是清楚,心里有再多的苦楚,面上却也并不能表露出来。对前来敬酒的官员来者不拒,直接将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
四皇子周韪素来与三皇子交好,今日自己的三哥大婚,自然是要前来祝贺的。见周韫这番情态,目光再扫过苏沅君的时候,心下便已经了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四平八稳地扶着他的三哥。
周韪不同于周韫,他的生母绮妃乃是内阁大学士齐荀唯一的女儿,大学士桃李遍天下,振臂一呼,读书人无有不应;再加上周韪肩宽腿长、眉如墨染,肤色玉白,长身玉立,便如芝兰玉树,很是得当今圣上的喜欢。原本可以说是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可惜从娘胎里便带出来的病根,满朝文武只知四皇子醉心于文学,沉醉于山水,对那个位置,却是半分兴趣都没有。
周韫这种人,一个“忍”字,是刻在骨子里的。哪怕是已然醉了,都会逼自己保留几分清醒。此刻见周韪来扶他,神智很是清明,面上却装作一派醉醺醺的模样:“四弟,真难为你还惦记着你没用的三哥,还愿意亲自来他的婚礼。来,这杯酒,你三哥敬你!”说完,便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周韪摁住了周韫的酒杯:“三哥,你喝醉了,我送你去三嫂那。”这三嫂之事迹,他也曾有耳闻,娇纵任性,不通情理,乞讨节只因嫉妒自己庶妹绣得花鸟比自己更为精致,便当众烧毁锦帕并辱骂自己的庶妹······虽然背后妄议未出阁的女子,并不是大丈夫所为,但是这苏小姐的所作所为,着实是恶名在外。
只是,三哥向来心比天高,如此,委实是委屈三哥了!
周韫瞥见了周韪的神色,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这三弟素来想法不拘一格,只要他别再因为这件事情再跟自己生分了,其他的,倒是不重要。
思及此,周韫拍了拍周韪的手背:“四弟,三哥今晚不想瞧见那个女人。她既然为了那些个荣华富贵、权势地位才嫁与我,想来自然也不会在乎那虚无的恩宠。而沅君不一样,三哥已然亏待了她,今晚断没有再叫她伤心的道理。你替三哥告知那个女人一声,也便罢了。”
周韪想要说什么,最终却还是咽了下去。三哥的意思是,找个下人去通传一声也就是了;只是他却莫名有些愧疚,仿佛知道这件事情,都隐隐有些对不起那个独守空房的苏小姐一样。因而他没有像周韫所说的那样,而是选择了自己走一趟,。如此,至少也能警告一些想法多的下人,三哥对这位苏小姐亦是有些重视的,别再因此而亏待了那位苏小姐。
而另一边,苏子衿端坐在新床之上,安安静静地戴着喜帕,等待着新郎的到来。虽然她心下清楚,周韫根本就不可能会过来,但是这面子上的功夫,却还是要做的,她不能落人话柄。
可心倒是急得团团转,这新婚之夜,原本就是要饮过合卺之酒、同过房才算数的;三皇子是皇子,前堂自然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宾客敢阻拦他,可是三皇子却这么久都没有过来,会不会是压根就不想过来啊?万一、万一三皇子今晚要是不来的话,那小姐今后在这王爷府里的生活,那就真是不堪设想了。
喜娘也颇有些尴尬,她们替皇家主持婚事这么久,还真是头一回撞见新娘刚嫁过来,就不讨新郎喜的状况,当下也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了。心里却是暗恼着:她们这一行原本就是要沾喜事的,没想到这一次喜气没沾到,倒是一身的晦气。
就是一屋子的人心思各异的时候,喜房的窗沿上却被人轻轻敲击了三声,然后苏子衿便听见了清越如琴声铮铮的声音:“三嫂,三哥今日心里痛快,便多饮了几杯,今日怕是不能前来了。特让四弟我前来告知一声,请三嫂早点歇息。”
“痛快”二字的前面恐怕要再加上一个“不”吧?而那一句特意让四皇子前来告知,便更是无稽之谈了。周韫这一刻应当在跟她那个好妹妹在互诉衷肠,哪里还会想得起她?之所以会有这么一出,应当完完全全是这个“好心肠”的四皇子的主意吧?
苏子衿干脆利落地替自己揭下了喜帕,对着窗子的方向微微一福礼,脆声应道:“妾身省得了,倒是多谢四弟跑这一趟了。可心,去送杯热茶给四弟。”这个身子有些孱弱的四皇子,倒是这本小说里面唯一一个对苏子衿还算“不错”的人了,虽然这个不错,也仅仅只是没有站在苏沅君的那一边,来陷害过她罢了!
周韪正对着窗子,将苏子衿投射在窗纸上的剪影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微微有些错愕。自己这个三嫂还真是······心宽啊!听到自己三哥今晚不来的消息,不但大喇喇地自己把喜帕给揭了下来,居然还有心思要丫环给自己端一杯热茶,真是让人啼笑皆非。
周韪端过茶杯一饮而尽,随意地用袍子的衣袖擦了擦嘴角,月光浮动之下一双眼眸灿若星辰,朗声笑道:“多谢三嫂的茶,四弟告辞了。”心情竟然有一些说不出来的愉悦,若不是今晚时机不对,他倒是真想瞧瞧这个与传闻大相径庭、心思旷达的三嫂。
周韪原本就生得一副好相貌,一杯茶饮下去以后,眉峰眼尾俱是沾染上了笑意,看人的时候很有一些缱绻的温柔的意味。可心傻傻地接过了杯子,看着周韪背影的眼神里满是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