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城到潮州,即便快马加鞭,也至少需要三日的路程。更何况他们一行还带上了苏沅君这个“病号”,一路走走停停,到达潮州的时候,已是五日之后。
一干官员在他们到来之前,就知道皇上这一次派了一位王爷前来治理水患,早早地便候在了大道之上。
领首的正是孟礼孟巡抚。此人性格是出了名的圆滑,像是泥鳅一样滑不溜丢。为官二十多载,既无什么大功劳,却也没有任何的错处。唯一的特点就是他很惧内,极其的惧内。传言他最初只是一介书生,是靠着自己夫人娘家的势力,才能够一步步爬到巡抚的位置的。
后来孟礼妻子娘家式微,许多小官员就寻思着给这位孟大人寻上几个如花美眷。
可谁知这位孟大人早已被他妻子给收拾得服服贴贴。那些个丫环婢女是怎么样被送过来的,就是怎么样被送回去的。于是,便有人传说这位孟夫人不但貌若无盐,而且善妒泼辣,也就自然没有什么夫人愿意跟这位孟夫人走的很近。
见到肃王府的马车徐徐靠近,孟礼带着几位知府以及诸位县令,直接跪拜了下去:“卑职见过肃王爷。不曾想这潮州小小水患,竟能让肃王爷亲自前来,实在是卑职等的荣幸。”
“孟大人不必多礼。”肃王一个纵跃,便直接从身下的骏马身上跳了下来,上前一步扶起了孟礼,意有所指地说道,“孟大人不必行如此虚礼,只是这潮州水患,恐怕还需要孟大人多多费心帮忙。”
这潮州的水患每年都会有那么一两次,这是今年却闹的格外严重。堤坝溃决,无数百姓的房屋直接被那汹涌而来的洪水给吞噬淹没。
周韫这一路走过来,见到的全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灾民。而朝堂所拨下来的赈灾银两,实在是看不出到底用到哪里去了。要说这当中没有猫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孟礼一脸感激地搭着肃王的手站了起来,只是却并没有去接他的话茬,反而岔开了话题:“王爷一路舟车劳顿,卑职已经替王爷安排好了府邸,王爷不妨先去安置休息一下,晚上卑职再替王爷接风洗尘,如何?”
说话间,苏沅君已经从肃王专属的马车上被丫环搀扶着走了下来,脸色惨白,神色委顿。中途路过孟礼的时候,更是看都没有看这位巡抚大人一眼,直接对着肃王爷说道:“王爷,沅君实在有些不舒服,可否找个地方让我休息一下?”
这次苏二小姐可没有装,她是真的身体不舒服了。她素来只是在京中吟吟诗、赏赏月,美名自然远扬。而这样子几乎不分昼夜的赶路跟露宿在荒郊野地,可委实是第一次。更何况潮州远离朝堂,管道颠簸,这一路下来,苏沅君即便是没病,也快要被折腾病了。
孟礼丝毫没有被忽视的不悦,反而笑意吟吟地行了一个礼:“这位想必便是肃王妃了吧?卑职已经将住宿的地方一应安排妥当,肃王妃若是想要休息,卑职这就命人带你去。”
周韫微微皱了皱眉,这位孟大人可实在是难对付得很,若是一开始不能直接把话给他挑明了,今后若是想让他帮忙调查这赈灾银两的事情,只怕就难于上青天了。偏生这个时候,沅君却说身体不舒服要去府邸······
正值周韫为难的时候,苏子衿却正巧下了马车。与苏沅君不同,她倒是看也没有看周韫一眼,直奔着孟礼就过去了:“孟大人有礼。”
“有礼。”孟礼只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苏子衿,便立刻猜到了面前之人的身份,这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来的气质,实在非常人所有。孟礼抱拳道歉,“卑职刚才眼拙,竟然认错了肃王妃,还望见谅。”
不愧是书里后来的宰辅,单就是这一份看人的眼力以及能知错就改的胸襟,已属难得。苏子衿更加坚定了要与他交好的心思,当下言笑晏晏:“所谓不知者不罪,孟大人不必多虑。既然家妹身体不适,还请孟大人劳人带她去府邸休息。至于本王妃,早已对孟夫人神往已久,若是孟大人不嫌弃本王妃叨扰,本王妃想找孟夫人一叙,不知可否?”
孟礼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淡了下去,变成了一个稍显僵硬的表情:“贱内不过一无知妇人,肃王妃不见也罢,平白辱没了您的身份。”孟礼的嘴里虽然在贬着自己的夫人,但是话里的维护之意却很明显。
听见孟礼这么说,苏子衿话里便带上了些许自弃的意味:“孟大人莫不是嫌弃我不成?想想我在京中便素来有刁钻跋扈的名声,孟大人不想自己的妻子接触我也是理所当然。既然如此,孟大人只当是我提了一个无理的要求吧,千万不必放在心上。”这一伤心,干脆连“王妃”也不自称了,直接变作了“我”。
这女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就这副模样。周韫先是怀疑,然后随即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好机会,上前一步虚揽住苏子衿的腰:“王妃不必过于难过,孟大人对孟夫人情深一片,乃众所周知,护得紧密些,也是可以体谅的。”
苏子衿顺势把头埋进了周韫的怀里,身子还微微地颤动着,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她是在抽泣。只是周韫却很清楚,他胸前可一丁点**的感觉都没有。这女人还真是······
苏子衿跟周韫一人一句,直接将孟礼孟大人推入了“你要是不让我见你夫人,就是认为肃王妃的名声极差,瞧不上肃王妃”的境地。孟礼明白若是再不松口,只会更将他娘子推上风口浪尖,当下不得不点头:“卑职不敢,王妃若是瞧得上贱内,那么孟府自当扫径以待。”
“如此,便多谢孟大人了。”苏子衿闻言飞快地从周韫的怀里挣脱了出来,面带笑意地转身上了马车道:“跟上孟大人,本王妃要去孟府拜访。对了,王爷您事务繁忙,妾身这里便不劳费心了。”
周韫看着苏子衿的表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典型的“新人领进房,媒人扔过墙”啊!当下便气得牙根发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