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茂林之间,水流潺潺,枝叶窸窣。不知什么时候天空掠过一只飞鸟,在茂林上空盘旋三圈后款款落在其中一颗大树树梢之上,姿势自以为很是优雅。它啄了啄自己的身子,像是搔痒,又抚平了自己尾部的彩色羽毛。精致小巧的脑袋左看右看,然后黑溜溜的小眼忽闪忽闪地就停在那树林之间,那茅草小屋的前面。
它发现茅草屋前有个邋遢模样的人,一直朝着自己这个方向呆望,以为是发现了自己,于是连忙伸起一只翅膀,展开羽毛遮掩住自己的脑袋,或者说.面容。黑色的小眼睛从羽毛缝隙中偷偷观察。
接着它看见原来躺在地上的另一人,缓缓站了起来,邋遢人立刻就把注意力转移集中到那人身上。他嘴巴在动,好像在问什么,两手还不安分地对那人左摸右摸,搅得那人不住地摇头晃脑。
在鸟看来这是那人对邋遢人这番举动的抗拒,却见那邋遢之人居然毫无收手之意。这让它又羞又惊。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好没礼貌呀!羞煞我的鸟眼啊!两只小黑眼瞪成大黑眼不肯眨眼。
这二人“亲热”一番后,它只见邋遢人说了几句话,那穿白衣的少年就拜辞离去。
“啊!这就走了啊!”走了一人,鸟儿想看的桥段没发生,就愤怒叫了一声。觉得无趣,大眼顿时又缩回小眼,咒骂了片刻,然后展开另一只翅膀,“啪啪”两声飞走了。天地方圆,东西南北四合。这鸟飞去方向正好与温琦离去方向相反,一人一鸟,一南一北。
温琦突然心头一颤,似有感应,回头朝身后天空一看,已是夕阳沉沦,黄光暖人,心头暖洋洋的,心情就莫名畅快起来。开兴一笑,不再在意天空那边有着什么,转而回过头去,继续循着来时方向回去。
向回走了许久,左右手两边的风景却是越来越陌生,原是温琦寻着旧时景致,却不断被新奇的景物吸引,最后竟流连忘返,不知不觉偏离了原来的路线,越发地远。只待温琦醒悟回来时,已不知身处何地。
远看此地像是一片田园风光,温琦望去,映入眼帘景象被田间小路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数块,每块田地四周环绕篱笆,篱笆上疏疏密密缠着长藤,内部铺满绿油油的草叶。
温琦走近细看,眼前这株草叶内侧藏有一道“嫩茎”,颜色较周边更为青绿,再凑近闻闻,还有一股淡淡清香。再观其他,嫩茎或多或少,或粗或细。多有两道三道,少则没有。粗的有一指来宽,细则须明察如发丝。温琦好奇,伸手穿过篱笆采摘一株把玩细究,不料入手风即吹来,草叶化为乌有,似成灰烬随风而去。
忽然后方有人唤他,温琦回头看,待到此人跑到身前,一问之下,原是看管此地草叶的老头。老头是余杨本地人家,懂些草药知识被学院雇请来打理。
“我看这些草叶不同于普通小草,不知有何用处?”温琦问道。
老头解释说:“此草名为见风草,是炼药基础草药之一。此地也是学院药园之一,专植见风草。这草性喜土,更是无土不活,拔起在空中不消几刻受风即散。我观小先生刚才已是明白这理了,以后如有所需,得连扎根的土壤也一并拔起才可完整带走。”
温琦一拜:“受教了。敢问老者尊姓。”
老头连忙摆手,喜笑颜开:“小先生严重了。我乃黄姓,唤我黄老汉就行。”
温琦再一拜:“黄老。”
黄老汉更喜:“小先生是新来的吧,见风草虽说不凡,却也常见,小先生一定是才拜入学院的学子。”
温琦回说是。老汉转身从篱笆内连根土壤拔出两株见风草,递予温琦:“学院虽不允许,但我与小先生有缘,这两株见风草就当迎礼,替这学院欢迎小先生这等好人加入。”
温琦心中感激,将两株见风草托在手中,想了想又学着李原的模样整了整衣襟,朝着老汉第三拜。老汉连忙扶起。而后又互相说了几句。
温琦就问:“此去三堂,哪个方向?”
“此地离三堂不算太近,但若小先生原路返回更是绕远。”黄老汉指向刚才来时方向:“穿过这园,会现三路,左边那路,穿越山林,上连陡坡,直达后山山顶;中间那路,走两个药园,过安石溪,直达夫子讲经堂;右边那路,茵茵草草,渐进人多,直达学子学堂。”
温琦明白一声,然后告辞离去。只是走了几步,又听见黄老汉在身后喊:“小先生,你走在路上才是正经,别跑到两两路之间有雾的地方啊!”
温琦虽然好奇,却还是应道:“知道了。”
走了许久,天色渐暗,夕阳几乎沉沦,月影淡淡浮现。温琦额头微汗,拭擦一下,正好小路于前方拐角一分为三。
温琦喘了口气,看了看左中两路,又瞥了眼两路中间并没有什么异常的林林草草,但在他看来却有些不自然。想到在茅草屋洛夫子给他的感觉,打了个颤,不疑其他直接朝着右路走去。
于此同时,三堂门口。
李原见天色已晚,正在估算时间。前方一人走来,正是武尚。武尚微喘:“代长,没见到人。”
李原思索道:“若是留在洛夫子那,传信早已到。应该是他归途时走错了方向。”
武尚扶额:“回来的路只有一条,这也能走错,真是.”
李原微笑:“许是年少好奇,被美景或奇事吸引了去。毕竟这里是白山学院。”转而又说:“你也放心,在学院内,不会有事的。”
武尚点头,正要说点什么,却见李原脸色突然变化,只听李原沉吟道:“若是他误入了阵法,就难找了。”
当即决断道:“你在这里等待,离他近的,是那三条路,我去那看看。”武尚应命,李原说罢即刻出发。
李原走到半途,路遇一熟人,正是叶嫣。李原说明原委。叶嫣点头说道:“我身后还有一人,刚刚缠着我说今日课上之事,我嫌不清净,先行一步走到这里,他想必不久会赶来。”
果不其然,二人等了一会儿,就见普庆匆匆走来。叶嫣说:“你我之事暂且放下。”于是复述原委一遍。李原说:“怕温琦他愚笨,又从原路绕远回来,我从远路去寻,你们从近路出发,一前一后,若是温琦真迷路在此,总有一边会遇上的。月明通天时分,回三堂集合。”
叶嫣连忙说:“远路路遥景广,代长一人寻找难免有疏漏,普庆一并去了吧。”
李原看了普庆一眼,后者正好也看过来,使着眼色轻轻摇着头。李原又看向叶嫣,微笑道:“叶妹倒是小瞧我了,我的目眼,若全力聚目,十米之内,只要有动之物,悉数收眼底。”
语罢普庆倒是略惊,正想思索自己全力施目能达到多远,就见李原对他说:“天色不太明光,路上好好照顾叶妹。”普庆连忙喜道:“定遵代长令。”
叶嫣冷哼一声,哪里听不出来这二人根本伙同一窝。当下不再言语,开脚走去,身后普庆连忙跟上。李原微笑着看着二人离去背影一会,然后也朝另一边出发。
只说普庆跟着叶嫣,叶嫣步伐总比他快上一两步,普庆只得小跑到她身边。
“叶妹,慢些点,天黑路暗。”
叶嫣开了聚目:“正是天黑路暗才得快些,若是温琦误入阵法,我们可就没法了。”
闻言普庆也是无奈,开了聚目,偷瞄叶嫣,然后似随意说道:“总之今日多谢了。”
叶嫣边走边看着周边:“不用。”
普庆继续说道:“若是可以,待寻到那新来的后,一起到无肉竹居斋吃点饱的,以行我谢礼。”
叶嫣说:“不饿。”
普庆想了想,接着说:“明日也行。”
“没空。”叶嫣停住脚步。看向他,凝视他的眼睛:“普庆,这样很没意思。你现在这些举动,我很烦恼。”
后者愣了愣,张张嘴不知怎么说。叶嫣回过头继续查探。
“如今之事,先找到温琦为重。你再若纠缠这些琐事,就是糊涂。”
普庆被说的愧躁,羞愧地答应一声,只好认真注意周边事物。
反观温琦这里,走了许久的路,途中已不止三次感慨学院之大,一次比一次大,又想到代长李原不止一次露出骄傲的微笑,跟眼下自己的疲劳程度比较,李原那份小小的骄傲还是有几分道理。正在胡思乱想间,听见前方有说话声,想到先前老汉说的“渐进人多”,一时情绪高昂几分,鼻间又传来几息气味,心中明了几分。待到看见前方模糊于暗色的人影,兴奋叫唤道:“叶姐!”
叶嫣听到叫声,知道是温琦,却先一愣,她竟然没有发现。但此时不想其他,对普庆说一声:“找到了。”就朝温琦走去。身后普庆眼睛闪烁,顺着声音凝望温琦方向,却瞧不见温琦身影,心中已有疑问:温琦竟先他与叶嫣发现了他俩。
而后三人汇合,叶嫣看着夜色,月亮已盈满。于是叶嫣领着路,普庆殿后,温琦在中,三人就这样一人跟着一人朝着三堂回去。一路上,温琦感伤走的急,手中见风草根土壤掉落,见风草也随风而去了。身后普庆盯着温琦的背影,不知在想些什么,又突然想到叶嫣刚才的话,一路思绪混乱,挠头烦恼。
回到三堂门口,见了武尚,又等了一会,李原也回来。李原问了几句,并未提及阵法之事,只让温琦说从洛夫子那出来后怎么走的。温琦如实说来,因痴迷美景走岔了路,又碰见黄老汉,抱怨走的酸累,并道歉因为自己让李原四人劳累了一晚。四人在旁静静地听着,温琦讲话安静有序,让人心绪安宁,很快,以李原为开头,陆续都笑出声来。叶嫣一笑,心情舒畅不少,旁边普庆见叶嫣笑了,也眉笑眼开。五人笑罢,叶嫣先告辞离去,普庆自然无意,不久也告辞离去,李原便带着温琦去住处安顿,书卷已放在住处,温琦见武尚一直跟着,心头有所疑惑,便问:
“我莫不是与这位一起住吧?”
李原微微一笑。
武尚顿足停下,朝着温琦一拜:“在下三八二十四武尚,以后请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