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琦因不甘自己毫无知情地受人摆布,所以这日下午再次来到这个小树林前,上次便是从这个小树林出来后便迷了路,遇见了黄老汉。当然他此次再次来这,也是抱着尝试的心态,那洛夫子能帮最好,不能也罢,就算能帮,自己也不敢全心相信,现在在他看来,这个世界,就算不是充满恶意,也好不到哪去了。
刚走进树林不久,洛夫子便出来迎接他,说道:“我知道你会来找我,但想不到真么早,看来你真的很急。”
“是的。”温琦直言不讳:“此次来,就是希望夫子您能帮帮我。”
他想提醒他他曾经说过的,有事可以来找他。
洛夫子自然没忘,但也没立刻答应什么,只是想先请温琦到茅草屋里坐坐。温琦有一个下午充足的时间,自然应允。二人来至茅草屋内,上回温琦只是在屋外,此次进了内屋,自然是好奇打探了一番,也没什么复杂了,只是遍地都是散落的书籍,怀疑自己的书是否就是这满地随意地挑的几本。洛夫子也不尴尬,以他的性子怎会在意这些,用沾满泥土的脚踢开一些书,提出了一块空地,然后就请温琦席地而坐,说完自己也先坐了下去,温琦想了一会,也坐下了。
“你见我好像没什么礼节啊?”洛夫子拍了拍袍子问道。
温琦也立刻回答道:“因为我不相信你。”
他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了,现在的情况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就乱来吧,自己好像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看来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洛夫子感叹道,温琦也不想再继续这无聊的正式谈话前的热身,直问道:“你到底帮不帮我?”
洛夫子微微愕然,然后沉默了一下子,说道:“我只擅长医术。”
温琦明白了,明白洛夫子打不过易生,同样学医之人,只会救人,不想害人。
温琦有些委屈,他想说那你怎么不救救我,但忍住没说,这话说了有什么用?只是惹人垂怜而已,那不是自己想要的。
“告辞。”知道答案,他留在这也没什么用了。但洛夫子连忙留下了他,忙道:“我可以告诉你一些事情。”温琦眉头一挑,又坐了回来,静静地看着洛夫子。
洛夫子说道:“你的身体有问题。”温琦说他知道,洛夫子让他不要打断他,继续说道:“你的身体不像是正常的身体,或者说,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没有常人的经脉,所以你可能无法藏纳元力,也就是你可能不能修行。”
温琦忍不住说道:“可是易生夫子有想教我的。”
他默认了易生比洛夫子更厉害,这点洛夫子也承认了,所以易生的眼光应该比洛夫子更高,易生都没这么说反而还想教温琦修行,洛夫子怎么能发现易生所没发现的呢?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温琦想否认洛夫子说的这番话,现在情况对他已经够糟了,要是再不能修行,他便是绝境,自己在这个世界无亲无故的。
洛夫子有些生气:“都说了不要打断我,医术无关境界高低,你师尊没发现那是因为你体内有经脉,但这经脉是假的,应该是有人强行藏在你体内的,没有脉搏,你也别不信,就算是任何懂点医的人,都摸的出来。”
温琦想到昨日李原摸自己脉搏后说的一番话,沉默了。
“你之所以现在能跟常人一样,应该是你体内有提供生机的来源,联系经脉的问题,应该是你曾经被人改造过。”
温琦现在感到很无力,自己的身上居然藏着这么多的秘密,但现在已经麻木了,不可思议的事情太多了,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洛夫子见温琦听了自己这句话居然如此平静,有些诧异,但口中还是继续说道:“如果可以,我希望你日后每隔三四日便来我这一趟,我替你做检查。”
温琦眼中噙着泪水,问道:“夫子,我还是人吗?”
洛夫子闻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看着温琦的眼睛,想了很久,这期间温琦也只是一直平静地注视着他,希望能听到一个答案。这个答案应该对他很重要,洛夫子想道。
许久后,洛夫子说道:“算!”他很肯定地说道。
而后解释了原因:“我说你不是正常人,那也是人啊。然而最重要的是,我看到了你目中的泪水,感受到你此时的无奈,愤怒,怨恨以及委屈,不是人哪有这些复杂的情绪?你不是一个普通人,你是一个很纯正的人。”
天知道洛夫子说的这番话是何居心,也许只想让温琦振作起来,也许也是发自自己内心的肺腑之言。但温琦还是笑了起来,这是温琦今日真正有些开心的时候,他对洛夫子说:“谢谢。”
洛夫子在很久以后依然记着温琦此时的表情,一张平静的脸,清秀的眉毛下一双坚毅的眼眸,这份坚毅不知是忍下了多少的苦衷换来的,温琦只是一个孩子,这下连洛夫子也意识到了这点,而这张表情,出现在这样一个孩子脸上,让观者心酸,闻者也会暗自垂泪啊。
洛夫子像是想到了什么,说道:“你的身子很虚弱,上回你来我这出现情况,是因为我用元力问了一个寿者问,那是与人缠上因果的一道术法,但对人体并没有什么危害,你好像察觉到了,身子居然承受不了。”
温琦嘱咐道:这洛夫子也不像是坏人,一心倒也是为了我好,也没瞒着我什么,反正我如今也是糟透了,便把情况都诉与他听吧。
于是温琦便把体内藏有阵法,自己夜晚睡去后便入其内,并先后遇见许妮黑孩的事都告诉了洛夫子。洛夫子闻言后不出预料地震惊到无语可言,一直静静听着,到后来轻轻晃着脑袋,最后更是剧烈地摇动着,仿佛一直在重复地说: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温琦说完,洛夫子问道:“你师尊知道吗?”
温琦并不想承认易生为自己的师尊,便说道:“易生夫子尚不知,您是第一个知道的。”
洛夫子有些吃惊:“你为何信任我?”
温琦想了想,摇了摇头:“只是觉得你不会害我,便说了。”
洛夫子有些受宠若惊,心想这便是好人会有好报么,易生要收其为徒,而这小子反而拼命地否认,自己只是从医德的角度来行事,这便收到了这小子的信任,这要是让易生知道了,自己会不会挨打?但……
自己还是有些感动啊,他想起自己夫子临走前送给自己的一句话:医者父母心。
“医者父母心啊。”洛夫子感叹道,这下轮到他对温琦说了:“谢谢你。”
温琦沉默地接受了这句话。然后温琦又说道了中午去找那个食肉老头的事,谈到老头所表露出的态度,洛夫子也轻舒了一口气。
“这事你也别怪他,他只是想过自己的小日子。”看来洛夫子和那老头关系不错。
温琦自然不会因此而埋怨老头,只是老头的冷漠让他的心有些凄凉。
洛夫子心想温琦再大果然也还只是个小孩而已,这才刚刚交了心,便想把一切都交代出来,想来是憋了很久,憋了太多,快憋坏了吧。
稍后洛夫子总结道:“依你所说,如今是知道有人在你的身上有所图谋,这人多半就是那黑孩所说的老头了,而你也怀疑易生收你为徒也与此有关。”
说完这番话又莞尔失笑:“这也就是你特殊,如果换作他人被易生收了徒弟,如果再与三藐夫子争权成功,那便是易生之后下一代这学院的执掌人了,你啊,我也不知说什么好。”
温琦仿若未闻,自顾说道:“今晚如能再见到黑孩,我一定要问问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洛夫子问道:“那为何现在不见?”
在洛夫子看来,只要睡觉能见,那何时睡不行?
温琦有些扭捏,吞吐道:“我如今烦躁的很,想的事又多,现在睡不着,只有等晚上累了乏了自然便会死死睡去。”
洛夫子心中暗骂一声,真的是小孩子!
却也不好强迫他去入睡,这事越强求越是睡不着,思索道:“其实如若你能想清楚些,就现状而言,对你也是没什么害处,虽然不知缘由,但他们肯定都没想要伤害你,只是想操控着你,你若明白,那这也是你的机会。”
温琦闻言眼前一亮,眼珠转动着,心想确实是如此,自己应无力反抗那些人的力量而糟心,想反抗不能而至身心疲乏,正是当局者迷,自己正因为不能有所作为从而被牢牢地控制着,但这样自己因无法形成变数也保证自身的安全和赢得了时间,自己只要做好自己,待情况出现了新的变动再做打算便可以了。
“对啊!”想到此温琦不禁打呼一声,自己实在是太笨了,太笨了,一直想着怎么逃脱他人的掌控,果然如武尚所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自己因太急,乱了分寸,不知何所想,而乱冲乱撞,这样不仅对自己的处境毫无用处,万一乱来坏了他人的安排,反而还会害了自己。
洛夫子有些无语,这件事情上温琦实在是有些糊涂了,拼了脑子想着怎么撞出去,却不懂在这场局中静待而发,静候良机。温琦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笨拙,只要退一步想,便有很多可能,自己为何前头一直要钻那牛角呢。
退一步海阔天空。
温琦激动地握着洛夫子的手,脑海忽然浮现刘传的面容,连忙放手,站起来,退了一步,郑重作揖一拜:“谢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