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琦武尚二人来到无肉竹居斋吃午饭,无论是来的路上,还是坐着吃饭,周围的人都在热闹而疯狂地谈论着上午的那一幕,那一幕发生在上空,打斗的场面虽然短暂却是让人印象深刻,因为这个学院资历最老的三藐,遭到了挑战,对方还安然离去,这可以说明很多问题。还有那个与易生同来的那个场中第三人,有的人用聚目看到了,有人也看不清楚,有人也知道他是谁,同样的自然也有人不知,不知的到处询问,看清面目的也不知那个小小学子是哪堂的,温琦毕竟才来这学院不到三天,知道他的也就三堂学子以及夫子等少数人,所知者相对较少,短短时间内便有了传播的可能性,一时间传闻风云莫测,而此时的温琦低着头与武尚穿梭自在人群之中,然后抬着饭菜光明正大地找了个空位坐下吃饭,也没人在意他俩。
武尚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这些人怎么这么笨。”
温琦白了一眼,不说话,默默吃饭。
武尚接着说:“你说我这人也真是奇怪,希望别人注意到我俩,又不希望别人注意到我俩,你说说这是为何?”
“心理作祟。”温琦说了一句,继续吃饭。
武尚嘿嘿笑了两声,也低头吃饭。桌上有两碟没什么油水的青菜,两小碗葱花白菜汤,一个大盘里盛着四个窝窝,但饭不够可再加管饱,这便是书科学子正常标准一餐。
温琦拿起一个窝窝正准备吃,突然鼻子动了动,咽了下喉咙。
“怎么了?”武尚夹着一口青菜刚好抬头,看到温琦如此便问道,然后过了一会儿,一股清晰可闻的肉香慢慢飘了过来。
“咕嘟。”武尚尴尬一咽,然后恨恨骂道:“定是那爱独食肉的糟老头,居然在这肆无忌惮地煮肉,真是……哎,你干嘛?”
温琦站起身来,特意嗅了嗅,看看肉味飘来的是哪个方向。
我想吃肉。犹豫了下,没说出来,似乎想找个更好掩饰的借口:“嗯……我猜你想吃肉,我去帮你要点吧。”
武尚闻言险险喷出一口饭来,吃惊地望着站着的温琦,像是在说这也能憋成借口?但口头还是配合道:“对,谢谢你啊,但如果他不给就快点给我回来。”
“嗯。”温琦郑重地点了点头,像是背负着重要的使命奔赴战场。武尚继续埋头吃饭同时守着这桌饭菜,省得万一有人以为这是哪个懒散学子吃完抹嘴就走,把这桌饭菜给清理了。
温琦寻着味道的来方走去,他其实主要是想见一见那个奇怪的顽皮老头,在亡山的时候,有夫子说:“人之怪,必是有自己一套适应这世界的生存法则,怪只是与别人看这世界的观点不同而已。”
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有的只是因每个独立的生命呈现的迥异,而演化成的纷争精彩。按照这个说法的话,他觉得应该去瞧瞧这个以古怪扬名的老头,看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问问他是否可以帮助自己,毕竟他是这个学院内相对特殊的存在,应该有这个资格吧?
不论行与不行,自己如今已不想再被动了,就算自己是弱小的蝉,也要时刻中主动寻找机会去以卵击石。
于是抱着这个念头,温琦见到了这个老头。
老头的后脑亮光一闪,那是因为他转头了,温琦从侧脸看到他的左腮有些鼓胀,温琦心想难道是被人打了不成?等到一张脸彻底转过来,温琦哑然失笑,原来他的嘴里藏着个腿,也不知是鸡还是鸭。
“吓死我了。”老头见到是一个小鬼,嘀咕一声又转回脸去,嘴里还在念叨:“还以为小婆娘又来骂我了。”又傻笑道:“我就说嘛,我算的准准的这几天她那个来了,哪有空顾得了我。”说完继续用手里的铁勺搅和身前大锅里的热汤。
温琦在他的身后停住了脚步,看着老头恣意地捣鼓着热汤煮肉,并乐在其中,根本就是无视周围一切的状态。
他觉得人各有命,自己命中的坎坷不应该去拉着不相干的人下水。这一刻他想放弃离开,趁现在还不知道这老头能不能帮自己之前离开,免得万一他真能帮自己而自己又放弃了,事后来追悔莫及。
但下一刻他又想,人应该把自己的命运抓在手中,自己既然想叫人帮忙,想这样做那便去做,自己的事由自己做主,自己就应该跟着自己内心的想法去做。
又走近几步,但再次停下,想离开,那便往回走,但又不甘,第三次停下脚步。思想矛盾,便在原地踌躇。
正在踌躇之际,前方那老头却突然拍了下自己光亮的后脑,声音清脆入耳。
“我就说嘛,怎么觉得有些眼熟。”老头转过身指着温琦大笑,他为自己刚刚解开一个疑惑感到兴奋:“这不就是上午和易生在一起的那小子么,哈哈哈哈。”
温琦闻言,心中嘱咐:他果非普通老头,既直呼易生夫子本名,想必辈分也不低,而且听起语气,也未必是亲近易生之人。
便在原地行了一礼,等待老头继续与自己说几句话,看看他究竟是什么立场,有没有帮助自己的可能性。
只是出乎温琦的预料,老头也许只是单纯地为自己想起为何温琦面熟的缘由而感到高兴,兴奋完又回头捣鼓他的那锅肉了,没有再理温琦丝毫。
温琦也知这老头绝非蠢人,既对自己的事没有兴趣,那自己又何必牵连别人呢?
温琦心中已有主意,便依着自己的性子再朝老头拜一礼,这不是感谢,而是自己的态度,温琦决定不屈不挠的态度。拜完毫不迟疑地转身就走,干净利落。老头也是只管着手里的这锅肉,头也没回,虽然他知道身后温琦刚刚都做了什么。
舀起一勺汤,吹了吹,心想:小子人是不错,但这又关我什么事呢。
喝了一口:“味道不错哦,哈哈。给小婆娘喝点就不会骂我了。”
温琦回到武尚身边,坐下。
武尚饮完最后一口汤,看了看他,抹了下嘴巴,也不说话,像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下午的堂课我不去了。”温琦说道。
武尚一愣,问:“你要干嘛?”
温琦也不隐瞒:“我要去洛夫子那一趟。”
洛夫子说过,有什么问题可以去找他。只是易生是连三藐也敢于挑战的人,洛夫子能不能帮助自己呢?自己也不强求洛夫子去与易生对立,毕竟这也是不关他的事,但下午去他那,还是报以些希望,至少期盼一下能够知道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走。
自己现在就如被困的小鹿,只会小鹿乱撞。
话说回来,易生现在是他的师尊,虽然自己不想承认,但易生应该是视他为徒弟的,并且一再保证自己的安全,自己倒不是不相信,而是不敢相信。不说其他,单就安全二字而论,若不是自己这几天发生诡异的事情太多,易生扑朔迷离的危机论怎能让他相信?一切事情的开端就是在来这学院以后,而自己来学院以前的记忆却消失了,更奇怪的是自己在发现这个事以后直到现在一直表现的比较平静,这是自己所不能理解的。自己苦苦所思,联系黑孩说的那番话,记忆既然会被抹去,那应当是指脑海里的记忆,而关于肉体的记忆却还残留着。也就是说自己的身体对自己脑海里记得的事没有丝毫反应,所以自己一直没什么过激的反应,身体是比眼睛更不会欺骗自己的部位,那关于自己是来自长阳的这段记忆应该是虚假的没错了。如果确实是按照这样想的话,那……自己真的是十四岁吗?自己……真的是叫温琦吗?温琦苦涩地想道。
武尚见温琦状况不太对劲,连忙打断了他的走神,说道:“我知道你目前困扰的东西很多,也确实我或者我们这个层次的人无法帮上忙,下午你就去洛夫子那吧,看看他能不能帮你,堂课的事我替你与李原解释。”
温琦点头,表示感谢。武尚让温琦赶紧再吃些东西,下午好有力气去洛夫子那。温琦却只是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在武尚无奈的眼神中收拾好剩菜剩饭便打算走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武尚因为不知道很多事,以为温琦这时候如此急切是乱了方阵的表现,于是想劝劝他。
温琦回应道:“我对你说过,我有很多事连我自己也弄不清楚。”
他不得不急。
武尚不知温琦所指,但想想确实温琦有说过这句话,便茫然地点头,其实温琦究竟说什么也不懂,但也知道温琦没有骗自己。
二人回到居舍,温琦稍作休整,小憩一会,醒来后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洗了个脸,想了想,又漱了个口,在后方假寐的武尚偷瞄着,心想温琦居然连与洛夫子说话时是否会口臭的问题都考虑到了,有些感叹。
因温琦郑重之行为,看到了他认真的态度,所以有些感叹。
温琦自然是以为武尚休息入睡了,轻轻整理完自己后轻轻地出门再轻轻地关门,轻得空气也不敢打扰,武尚也小心翼翼地保持呼吸的节奏。
武尚叹了口气,不知为何,温琦的这番小心翼翼让他觉得有些沉重,一个肯为他人着想的小孩,现在似乎卷入了一个身不由己而又混乱危险的漩涡之中,他觉得这对温琦有些不公,但老天哪会顾得这小小的个人哀怨,所以武尚觉得这个小屋因温琦待过的缘故而有些阴沉。
他活的很累。武尚感叹道,因为生命的沉重过早地担负在一个小小躯干的瘦弱肩膀之上,生命的分量也许会赋予他不同的光彩,但同时,确实肯定会剥夺这本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