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丝沿着螺旋状楼梯往第七层攀爬,那块巴掌大的魔力晶石早不知被她藏到哪儿去了。
数百米的高度,放在平地相当于一座不矮的山峰,正常人可能需要数十分钟才能爬完。贝丝却毫不吃力,可能觉得单纯的登级有些无聊,不时变幻花样,时而两级一登,时而三级一登,又或者单腿跳着爬,实在无趣极了,干脆背转身倒着往上走。
极快的登至第七层,楼道内的氛围顿时一变,不同于昏暗的楼梯,这里的光线还要阴暗一些,弥漫着一股令人不适的怪味,好像在香料中加了一块腐肉。
可能不希望这股怪味蔓延至其它地方,第七层的通风并不好,空气仿佛被禁锢般,流动缓慢,令人呼吸不畅。
沿着楼道,房间一个挨一个,某些房间内不时闪现或蓝或白的光亮,而更多房间内传出的则是呻吟与哀嚎。
在黑塔外听见的惨呼声大部分都是来自第七层。
贝丝很有经验,行走在楼道中,忽左忽右,忽跳忽蹲,躲避着从房间里突然丢出,湿淋淋、黏糊糊的东西。
行至楼道尽头,贝丝直起身子,掸掸袍子,拍拍双手,比划个胜利的手势,似乎还准备欢呼,身后的房门突然打开,一只枯瘦手掌揪住贝丝的衣领将她拉入房内。
“小丫头,快来帮忙”,声音听起来像砂轮在耳边摩擦。
尽管被吓得够呛,贝丝却没有胡闹,撩起黑袍的下摆,从腰间拿出一个布包,平摊在长桌上,刚刚说话的人已经褪下上衣趴在长桌边的平台上,身材干瘪,背部瘦骨嶙峋。
贝丝从布包内抽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刀片,沿着背部中心轻快的一划,几乎没有血液渗出,可见下刀之准之快。
砂轮般的声音说道:“看看第几节坏了,帮我换上。”
贝丝沿着裸露在空气中的脊梁骨,借着灯光,从上往下检视,手中的工具换成了一把尖头镊子,很快锁定目标,镊子插入骨缝,柔顺的一转,一节脊梁骨便被撬了出来,接着从一旁的盒子内挑了一块备用的骨头,对准位置,朝缺口处一按,“咔嗒”一声,整条脊梁骨修复完成,铭刻在上面的魔纹形成整体,蓝光一闪,显然正常运转了。
工作还未完成,贝丝将扯在两边的背部肌肤合拢,对好位置,闭上双眼,用精神力细细修复魔纹断口,不过片刻功夫,同样蓝光一闪,两片肌肤严丝密缝的合上,没有任何被切开过的痕迹。
趴着的人坐直身子,背部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享受般的呻吟一下,边穿衣服边用刺耳的嗓音说:“小贝丝,听说你又受罚了!这次要待一年,是故意的把?”说罢,还嘿嘿笑了两声。
声音的主人面容瘦削,嘴巴比常人略宽,笑的时候似乎能一直裂到耳朵根。脸部肌肤虽然光滑,但可以看出年岁已然不小。
贝丝显然和大嘴老人很熟,手上收拾布包,同时白了一眼:“老泽温,刚才吓我一跳的帐怎么算,我可是又帮了你一次。”
老泽温干笑两声,拉着贝丝往外走:“来来,今天到了两件好东西,分你一半。”
隔壁房间要大一些,并排放着两张平台,上面躺着两个人,如果小伊戈尔在这里,一定可以认出,正是巴格和弗利两人。
贝丝盯着巴格和弗利的身体,眼神有些狂热,甚至有些垂涎欲滴,让人不禁怀疑贝丝下一刻就会把这两人给生吞了。
泽温在一旁介绍,如同说明头牌菜一般:“左边这一个”,用手指了指巴格,“肌肉力量极强,体内魔力充盈,实力达到心之力五级。”又用手戳了戳弗利,“这个差一些,不过似乎魔力的活性更强些。”
贝丝对泽温的话有些充耳不闻,只是低头整理自己的布包,将里面的器具一样样摆放在桌上,已经完全进入工作状态。
泽温退后一步,将空间腾给贝丝,叮嘱一句:“老规矩,你动手,如果没有你能用的,就都归我。”
贝丝默然点头,先固定住巴格左手的小指头,用刀片沿着指根轻轻切割起来。
不同于切割老泽温的背部,贝丝此时异常小心,即使是外部的皮肤也是分为三层才剥离完毕,整个过程没有流一滴血。
对待赤红的肌肉,贝丝更是谨慎,一丝一丝的,每剥离出一根神经或者血管都用小钳子紧紧夹住,直至分离到指骨,切开筋膜,小指被完整的取下。
接下来的一幕更为惊人,贝丝用小刀沿着自己左手的小指根部一转,整根小指掉落,随手用药膏堵住创口,继续将自己小指上的神经与血管一根根抽出来用特殊药水和巴格手上的对接起来。
很快,贝丝的手指牢牢的固定在巴格的手掌上,血液流通,手指从苍白变得红润。
显然是成功了,可贝丝依然目不转睛的盯着小指,丝毫没有松懈的意思,没过多久,新接小指的尾部开始变黑,贝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没有犹豫,取下小指,同样的过程在弗利手上又进行了一次。
结果依旧不理想,贝丝明显沮丧许多,将自己的小指用事先固化在手掌上的魔纹阵拼接回去,低头帮巴格和弗利将断指接回。
看着一丝不苟忙碌着的贝丝,老泽温眼中充满慈爱,不无担心的问道:“照这样下去,你的小指头用不了几次了吧?”
“我还有四个指头,到时候让梅塔勒基帮我做个金属的,一个右手足够了。”贝丝情绪低落,语音夹杂着哽咽。
“为什么?为什么?凭什么他们可以生活在阳光下,自由行走,我们却偏偏要被困在这个小岛上。”硬撑着做完手上的事情,贝丝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趴在平台边呜呜的抽泣。
老泽温轻轻摩挲着贝丝的头发:“我们会找到答案的。”
此时,门口响起铃声,泽温和贝丝都有些诧异,今天难道还有好东西?
贝丝重新燃起干劲,一跃而起,拿出两个尖头吸管,麻利的从巴格和弗利的脊椎骨中抽取红白相间的骨髓,反手扎进老泽温的脊梁骨,弄得老泽温一阵惨嚎。
“快去开门”,一边指使老泽温,一边把巴格和弗利两人的平台往门口推。
果然,一张平台横在门口,推进来一看,贝丝不由得有些吃惊:“他们怎么被送到这里来了?”
老泽温则勃然大怒,冲着房内的扩音器高声叫嚷:“哪个混蛋,把我们自己人送过来的?”
平台上赫然躺着薇芙和雷两人,依旧紧紧相拥,唯一的区别在于,薇芙耳朵顶端变得微微尖锐,加上黑色头发、白皙肌肤,像极了贝丝等人的特征。
贝丝还比较冷静,指着薇芙对老泽温说:“有些古怪,在下面的时候,她的耳朵还不是这样。”
老泽温显然还有些激动:“不可能,这明明就是我们的族人。”说着就要把薇芙和雷分开。
手指才触碰到两人,一股强烈的灵魂波动从薇芙和雷的身上爆发出来,阻止老泽温更进一步的动作。
“确实有问题“,老泽温闭上眼,仔细的感受着这股灵魂波动,顺着波动,将精神触角深入薇芙和雷的体内。
老泽温脸上表情极为丰富和古怪,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依旧弄得贝丝心痒难耐。
好不容易等老泽温睁开眼睛,贝丝迫不及待的追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我和你说过为什么我们不能照射阳光的猜测吧?“,老泽温没有直接回答。
”那是因为构成我们身体最基础的小东西,对,你当时是说,这种小东西肉眼无法看见,连最强大的精神力都无法感知,但是用梅塔勒基制造的放大工具可以清楚的看到它们。“,望着天花板,使劲的回忆了一下,贝丝继续说:”你们用阳光照过这些小东西,一接触阳光,它们立刻死亡,如同我们的身体接触阳光会渐渐消融一样。可是有极个别却能生存下来,所以你们猜测很多年前我们其实是可以生活在阳光下的。“
”所以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情就是为了唤醒这些小东西潜在的能力“,老泽温接口道:”一直以来这个理论都没有得到证实,但是今天,我们有了答案。”
老泽温用手指着薇芙,眼中泛着雾气。
难以抑制激动的心情,老泽温手舞足蹈:“一千年,一千年啦,我们在这孤零零的岛上漂流了一千年,大批的族人被阳光杀死,出来的时候有多少人,整整五十万啊,现在连五千都不到。”泣不成声的继续发泄道:“我们这些早就该死的老家伙,用尽手段挺到这一刻,就是因为还有一线希望。”
用劲按住贝丝的肩膀,冲着她嘶吼:“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联席会议,要召开联席会议,你还愣着干什么?召集所有人到十一层。”
说着硬把贝丝推出房门,转身继续一人在房内癫狂的笑着、哭着。
贝丝有些混乱,晃晃呆滞的脑袋,带着嗡嗡作响的耳朵,一层一层的去通知那些老家伙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