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退去,顾青松方才将此次下山所谓何事说了一遍。他猜得果然没错,此次下山,便是为了近日江湖闹得沸沸扬扬的祝融峰《火神诀》出世之说。
杨戢面色凝重,心中虽不愿下山,但事到临头,却也无可奈何。心知此事非同小可,沉声道:“弟子定然小心行事,不坠青丘派之名”。
李焱则心头暗骂:“什么狗屁《火神诀》,它出不出世,关老子何事,害得老子瞎跑”。
顾青松点了点头道:“你们也不用过分担心,你们大师兄也在追查此事,说不定能在衡山遇到他,若是遇到,凡事多多商量”。
两人顿时大喜,齐齐点头答应。
顾青松轻叹了口气,忽然道:“将你们那龙凤钗和藤蔓牌拿出来吧”。
两人一楞之下,随即醒悟,顾青松要传授他们那两样法宝的秘诀,事关小命问题,便是一向凡事浑不在意的李焱此时也听得尤为细心。
此时两人方知,那‘龙凤钗’,乃是一名女仙头上的发钗,有避邪养颜,群魔避易的功效。而李焱的藤蔓牌,据闻乃是太上老君的仙藤所制,能抵抗强大攻击,有安身立命之效。
李焱一听自己的法宝竟这般小气,顿时便没了兴趣,泱泱道:“却不知那婆娘得的那面镜子是干嘛的”?
顾青松‘嗯’了一声道:“那镜子名为七星镜,上刻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星,用时,可借用星辰之力,增加自己的灵力,三样法宝中,以它为最”。
杨戢拿着银钗,自有一番打算,听闻此话,却也不在意。
李焱则更注重自身修行,对法宝没甚兴趣,听过便罢。
顾青松话音一转,凛然道:“此番下山,说不定会遇到魔教中人,魔教子弟,奸诈非凡,你们可得万分小心,正所谓:正邪不两立,千万不要与他们扯上干系”。说到此处,似是想起了什么事,微微的叹了口气。
两人心下好奇,但见其目光炯炯,竟有一种不敢直视之感,明白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半点不得含糊,皆是心头一凛,不敢相询,齐声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顾青松交代已毕,‘嗯’了一声道:“去吧”。
李焱正要转身出门,参加那‘庆功宴’去,忽然心中一动,想起一件大事来,急忙道:“师父,此番乃我二人初次下山,你可不要小气,多给我们备些盘缠才是”。
顾青松一愣,随即微笑道:“你放心吧,青丘派号称天下第一大派,青丘山地大物博,这金银,自会给你多多备些”。
李焱大喜道:“师父,杨二郎身子单薄,不如将金银交给我如何”?
陡闻此话,杨戢顿时脸色大变,高声疾呼:“师父,万万不可”。
顾青松哪会不明白,这李焱是何许人也,若将金银交给他,莫说去南岳衡山,恐怕还未等出了青丘山范围之内,两人已经尸横遍野了。当下面露难色道:“这金银之事,一向由你师娘掌管,不如------”。
陡听岳宁大名,李焱便自神色一变,慌忙道:“二郎,盘缠之事便交给你了”。话音方落,已然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杨戢长长松了一口气,方自惊觉,已是汗湿重衣,当下告了一声,便自退了下去。
顾青松看着这两名即将下山的弟子,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忽听背后脚步声响起,一人柔声道:“天意如此,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不用回头,顾青松也知说话之人,乃是岳宁,不由叹了口气道:“天意,难道果真是天意”。本来百剑大会已然选出南宫瑾,沈亮与韩冰三甲,哪知在最后关头,情况却突然发生戏剧性的转变,自己的两大高徒忽然赶到,更出乎意料的击败两人,名列三甲,若非是天意,实是让人难以置信。
岳宁与顾青松夫妻多年,岂会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杨戢虽然知书达理,可性格执拗,尤重情义,李焱性格莽撞,吃喝玩乐,无一不精,最可怕者,还是其天生反骨,稍微不甚,便是一场滔天大祸,在山上之时,有人管教,尚还弄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此番下山,天高海阔,实难想象他会弄出什么事来,要是不小心沾惹上魔教中人,岂不----。只得摇了摇头,轻叹道:“只盼他们能早些遇到徐完”。
待杨戢与李焱从大厅中出来之时,只见薛红叶等人正自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高深谈论,喝得好不热闹,场面之热烈,哪有半点离别之意,倒像是好不容易送走了两尊瘟神一般。
李焱不由大怒道:“你们在干嘛,老子都还没出来,你们怎么就喝上了啊”。
面对李焱的厉声喝问,众人不由吃了一惊,薛红叶赶忙道:“三师兄,你千万别生气,我们听闻你此番下山,心里当真是难过非凡,一刻都等不下去,唯有借酒消愁”。
此话一出,另外几人也赶忙大点其头。
李焱则‘咦’了一声道:“我怎么看你们一个个都是满脸喜色啊”。
薛红叶心头一惊,慌忙目露悲伤道:“所谓哀莫大于心死,我们是脸在微笑,心却在流泪啊”。
李焱大笑道:“有这样的好兄弟,真乃平生一大幸事,我真有点舍不得走了”。
陡听此话,众人一个个直吓得脸色大变,跌翻在地,还只道顾青松终受不住他的死缠烂打,答应他留下来了呢。这李焱平日里专事偷窥、捣蛋、偷窃、赌博,可谓坏事做尽,人人头疼不已,他这一下山,当真是人人拍手称庆。
却听李焱又悠悠说了一句:“可惜师命难为,兄弟我也只得洒泪而别了”。
听闻此话,众人方才长长的松了口气,薛红叶赶忙道:“三师兄,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以你的聪明睿智,下了山,定然大有作为”。心中却道:“的确是大有作为,青丘山混世魔王下山,真不知天下间要有多少人要倒霉了”。
何志文接口道:“三师兄,以前多有得罪,还请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多包涵,此番下山,记得要好好游玩,最好把大好河山都好好看一遍,方才不留遗憾”。
便是一向木讷的宋大友也是喜形于色道:“还要吃遍天下美食”。心里却想:“最好给你吃到几只臭虫,恶心死你,他当然还清楚的记得,当年李焱是如何偷偷将一只臭虫放在他的碗里,害得吐了几天”。
薛红叶站起身来,目光含泪,高举酒杯道:“来,让我们为三师兄的远大前程干杯”。
为了兄弟间的情谊,痛饮。
虽相隔千里,患难兄弟,岂能相忘,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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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气氛空前高涨。
临别在即,杨戢也不由有些难过,酒到杯干,不知不觉间,也喝点迷迷糊糊,抬头仰望,忽见一人俏生生的站在屋角,灯光掩映之下,明若秋水,艳若李妍,却不是那顾卿云是谁?
杨戢心中一荡,借着酒意,心中却凭地生出一股豪气,摇摇晃晃的向她走去。
顾卿云看他眼神迷离,满脸通红,想到这匆匆一面,便即离别,顿时心如刀绞,眼眶不自禁的红了。
忽听耳边一股轻柔的声音道:“小师妹,发生什么事了,这般不痛快”?
顾卿云一呆,抬头正触到杨戢拿温润如玉的眼神,不由俏脸一红,微微的低下头去,轻声道:“为了一个傻瓜”。
杨戢此时喝多了酒,脑袋昏沉沉的,不由得一愣道:“傻瓜?谁是傻瓜啊”?说话间,左顾右盼,想是在寻找那傻瓜的神气。
顾卿云见他模样,不由得又气又急,跺了跺脚,有心想说出几句狠话来,哪知话还未出口,眼圈却是不争气的红了。
杨戢见她那双隐含幽怨的眸子中噙着一痕清波,似是随时会流出来的样子,想起红袖添香时的夜夜伴读,思过崖时的耳鬓厮磨,心中蓦地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怅然,恨不得踏前一步,将她搂在怀中,告诉她,修道也罢,生死也罢,她全都不放在心上,只要他一句话,自己宁可留在青丘,天天与她为伴,了此于生。念及于此,只觉心中一阵绞痛。微微叹了口气,忽然伸手在其头上碰了碰。
顾卿云心头一紧,似觉杨戢似插了什么东西在自己头上,不由伸手一摸,入手处,却是一根发钗,一呆之下,便即恍然,不由一惊道:“二师兄,这可是你辛苦得来的法宝,你怎能-----”。
话还未完,杨戢忽然轻轻道:“收下吧,你被师父收为弟子,我还未送礼物恭喜你呢”。
顾卿云只觉脑袋里一片混乱,心里似感伤,似甜蜜,交织一片,一时间,也忘了将那发钗取下,更忘了该说什么,泪珠儿终于扑簌簌地流了下来,哽咽道:“下了山,你可要留意照顾自己”。
杨戢见她玉靥含愁,眼波幽怨,心里也不由忽酸忽苦,双眼蓦地一片莹润,他不愿让顾卿云看到,勉强一笑,咬了咬牙道:“夜深露重,以后你一人在山上,也千万保重”。言罢,长长叹了口气,转身回到座中。
此时正值明月中天,淡淡的月光如轻纱一般披在顾卿云身上,美得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