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德聿哄着心怡,“今年下雪,你是休想再打雪仗了!最多我给你堆个雪人。”
“哦!”心怡将手伸进纳兰德聿怀里,那里好暖和,“只有堆雪人吗,没有别的了?”
“要是你乖,我就陪你去外面看雪景。”这个家里,心怡最大,所有人都没胆子和她讨价还价,连纳兰宏也不例外,惟独可以和她讲条件的只有纳兰德聿。
“嗯,还记得那年在山洞里吗,也是下雪天。”
“记得,怎么会忘?”
心怡回忆着:“那时候偏巧皇上病了,雍王爷打发李德全来找我,小梅子他们求着李德全编着谎话哄雍王爷,还好后来我回去了,要是我真的失踪了,可不知道怎么样呢!”
“你是福星啊!怎么会有事?”两人亲昵地依偎在一起,纳兰德聿现在是有妻万事足。
“格格!”小篮子突然推门进来。
纳兰德聿脸色一沉:“小篮子,不会敲门吗?惊吓了格格怎么办?”
“额驸恕罪。”
心怡见小篮子一副焦急的模样,忙问:“你素来不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出了什么事?”
“回格格、额驸,李德全李公公有急事求见格格,是便服来的。”
夫妻俩互望了一下,李德全便服前来做什么?这让人有些奇怪了,心怡一时间也想不透是什么原因,便对小篮子说:“你去回话,说我马上就来!”
“是!”小篮子退了出去,到厅内禀告后,纳兰宏就劝慰着:“公公稍安勿躁,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现在就是琼浆玉露,咱家也喝不下。”李德全哪有闲情喝茶啊!
正着急着,见心怡和纳兰德聿并肩走进,两人走进先招呼纳兰宏:“阿玛!”
“心怡啊,李公公找你!”纳兰宏急忙起身说道。
按理呢,纳兰宏是长辈,和心怡说话不用站着,但以君臣礼节来说,心怡是君,纳兰宏是臣,本该心怡每日里晨昏定省的,现在也倒了过来,婚后第一天早上,心怡开门后居然看见纳兰宏在门口候着,给她请安,把她吓得赶紧把门关上,赶紧让纳兰德聿去做纳兰宏的思想工作。开始纳兰宏还不肯,照旧每天前来,心怡只好不停地不停地在纳兰德聿耳旁嘀咕,其实纳兰德聿早就尝到了做为心怡额驸的好处。
清朝的公主格格出嫁后,和丈夫不同住,如果夫妻要见面,需征得随身的嬷嬷同意,也就是说要贿赂一下,方可夫妻团聚,如果贿赂少了,就休想了,嬷嬷们还会说这个格格不庄重等等话语,而心怡这位不正统的格格却是例外,她没有什么嬷嬷对她管头管脚的,就算有,恐怕也早就被她给一脚踹出去了,所以纳兰德聿才能天天和心怡同食同宿的。如果他娶的是婉儿,还不把他给憋死啊!
不行君臣之礼,大概也只有心怡这个格格会这么做了,她的懂事明理让纳兰德聿深深感动,在他的再三劝说下,纳兰宏才不每天来请安了,但纳兰宏毕竟有着非常传统的君臣观念,见了心怡还是要起身说话。
纳兰德聿扶着心怡坐下后,心怡才开口问道:“李公公,什么事这么急?”李德全那焦急万分地模样让心怡也紧张起来了。
“格格,您快去瞧瞧吧,万岁爷,万岁爷病得很重。”原来李德全是来讨救兵的。
“皇上又病了吗?”心怡有点意外,“我前些日子去看他还好好的。”
“初八那日皇上有些风寒,太医开了药,吃了两剂倒也见好,哪知今儿却又沉重起来,几位王爷赶紧着奴才来请格格。”李德全一一说来。
“初八生的病,今天几号?”心怡的日子太好过了,都不记得日期了。
“今儿十一了。”李德全回道。
心怡顿时脸色大变,蹭地一下站起来,摇晃了一下身子又坐回到了椅子上。纳兰德聿从没见过心怡这么不知所措过,慌忙问:“心怡,怎么了?”
心怡稳了稳心神,说:“小篮子,叫他们都出去,你也出去。”小篮子领着下人们退出。
“德聿,防着隔墙有耳。”
纳兰德聿见心怡如此慎重,知道事关重要,道:“我去看一下。”少时,他回来了,关上门说:“放心,我察看过了,四周没人。”其实,以他的功力如果门外有人,他立刻能觉察到,出去溜达一下也是为了更放心。
厅里静悄悄的,大家都等着心怡说话,但心怡还是犹豫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面前的这几个人不吃惊。
李德全耐不住了:“格格,您……”
心怡摆手制止了他,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事到如今,我不能不说了,皇上大限已到。”
一听这话,李德全扑通跪下,不停磕头:“格格,格格您救救万岁爷吧,奴才给您磕头了。”
心怡示意纳兰德聿拉起他,见李德全伤心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但她只能先安慰一下,“李公公,别这样,我不是神仙,没有起死回生之术。”
“心怡,真的没有办法吗?”纳兰宏也问。
“阿玛,皇上的病要是在我那个时代,根本不算什么,他再活个十年,哪怕二十年也没问题,可现在,一七二二年,连治疗天花的牛痘还没发明,我能怎么办?三百年,相差了三百年,我无能为力呀。”所谓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就是这个道理,现在什么设备、药物都没有,心怡空有一身医术,却无法救人。
纳兰德聿还算冷静,忙道:“心怡,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无论如何,你也该去一次,否则人心惶惶,会引起宫变。”
“你说得对!”心怡点点头,转头问纳兰宏:“阿玛,你手下的将士可都是你的心腹?”
纳兰宏不解道:“心怡,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这个等一下我回来再解释,阿玛,现在你先去把你最可信的人安排到最要紧的职位上。”
纳兰宏一阵紧张,“心怡,是不是要出大事了,是不是真的会宫变?”
“阿玛,你先去做,我回来再详详细细地说。”
“我同你一起去。”纳兰德聿道。
“我先和李公公去,你呢,就像往常一样的进去。”说着,心怡招呼李德全一起出门,两人走到厅口,纳兰德聿叫住了李德全,“李公公。”
“额驸。”李德全回转身。
“李公公,在众位王爷面前,你可千万不能露出丝毫半点。”纳兰德聿怕李德全伤心而露出破绽,引起大家的怀疑。
“奴才明白。”李德全自然知道这事的轻重,再难过也不敢露出半点。
畅春园内,康熙在床上躺着,脸色灰暗,胤禛和其他几位王爷阿哥,还有张廷玉等大臣守侯在旁。
心怡悄声进屋,众人见她到来,都松了一口气,让出一条道来,心怡来到康熙床边,微笑着说:“皇上,我才几天没来,你怎么又病了?”
“只有朕病了,你才会来,朕就等你来给朕看病。”康熙的声音已经很虚弱了。
心怡强压悲伤,笑着说:“放心啦,我是小神仙嘛!有我在,你很快就会好的。”
康熙也笑着道:“好啊,小神仙,给朕一颗灵丹妙药。”然后转头又对众人说:“你们都出去,朕和心怡说会儿话。张廷玉,你守在门口,没朕的旨意,谁都不准进来。”
众人陆续退出后,康熙喘了几口气,伸出一只手,“丫头,扶朕起来。”
“皇上,还是躺着吧。”心怡劝道。
康熙摇摇头,心怡只能扶起康熙,在他身下垫了个垫子。
坐起身后,康熙端详着心怡,好久才说:“丫头,你又在演戏给他们看了,是不是?”
“皇上,我没有。”
“你瞒得过他们瞒不过朕,朕心里清楚得很,朕不行了,快走了,就在这两天了,是吧?”
“皇上!”心怡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乖,不哭,哭会伤身子!”康熙看了看心怡隆起的腹部,“朕是看不到你的孩子了,遗憾啊!朕猜测这孩子会和你一样聪明机灵,朕连名字都想好了,若是男孩就叫博文,若是女孩,就叫清清!”
“谢皇上赐名!”心怡的眼泪终于憋不住地掉了下来。
康熙替她擦着,“你什么时候和朕这么客气了?人都是要死的,没什么的。记得还是你从天上掉下来的那天,朕看到过你的眼泪,之后朕只看到你笑,连被刺客砍了都没哭过。”
“心怡也有哭过几回,只是皇上看到的都是心怡开心的时候。”
“这两年来,你让朕享受到了寻常百姓家的天伦之乐,朕很快乐,朕好舍不得走啊!”康熙流露出无限依恋地神色。
“心怡也好舍不得皇上,在心怡心里,皇上就像我的亲人,我的爷爷,皇上让心怡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亲情,皇上,心怡没用,治不了你的病。”
“三百年之间的差距,朕明白,丫头,朕还有最后一个愿望。”
“皇上,你说,只要我做得到。”
“叫我一声爷爷。”
“爷爷!”心怡哭倒在康熙怀里。
康熙老泪纵横,“乖,乖孙女……”好久,一老一少才收住了眼泪,康熙抖抖索索从枕下摸出一个小匣子:“拿着。”心怡含泪接过。
“乖,做爷爷的没什么留给你,留给你的孩子,只有这个,收好了。”
心怡看看小匣子,又看看康熙:“心怡明白了。”
康熙抚摸着心怡的秀发,慢慢地说道:“他登基之后,你能帮着他就帮着点,朕知道自己的儿子,只是别让他们手足相残。”
“皇上,他不会把十四爷怎么样的,毕竟是一母同胞,可卧榻之床岂容他人酣睡,别人有狼子野心,他总得自保啊!”
“是啊,这个位子不好坐啊,唉,朕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朕累了,要睡了。”心怡扶着康熙躺下,没一会儿,康熙就沉睡过去了,心怡在他身边又坐了好久,替熟睡的康熙掖了掖被子,泪水又滴落下来,一颗颗地落在手中的小匣子上。
待心情平静下来,到脸盆里擦了一下脸,才出门去,她一出门,众人都围拢上来,心怡不等他们开口,便笑着道:“皇上睡下了,你们进去别吵着他,皇上这次的病比上次不同,得有些时日才能恢复,大家不要着急。”
心怡一说,众人安心了不少,不像先前那样紧张了,只当是心怡又妙手回春治好了康熙。
回到家里,心怡把小匣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重重叹息了一声,泪珠儿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吃过晚饭,还没等收拾,纳兰宏就忍不住了,打发走了伺候的人,要紧问心怡:“心怡,皇上到底传位给谁?”
心怡也不说话,摆了四根筷子。纳兰父子一看,都不做声了,心里暗暗庆幸。
“皇上为保大清三代盛世,也是一番苦心。阿玛,你的人手都安排好了吗?”心怡问。
“差不多了,只有步军营里好些个人是八爷的。”
“不管是骁骑营还是步军营,只要是八爷党的人一定要换掉。”
“他们的职务也不小,换职要圣旨。”纳兰宏拿这些人也没办法。
“现在哪儿还有圣旨,矫旨吧,实在不行,杀一儆百。”心怡也真厉害!
纳兰宏可没心怡那么大的胆子:“矫旨?这是欺君大罪。”
“阿玛,不用担心,都这份儿上了,谁还会来追究,老的不会,新的更不会。”心怡很有把握地说,然后又问:“薛大人那里,知道了吗?”
“我不敢和他说。”
“要说,他是汉人,而且还是兵部侍郎!我先说清楚,到那天,场面是很紧张的,但不管怎样,你们尽管放手去做!”心怡指指四根筷子,“只要有人先对他下跪称臣就行了。”
“心怡,皇上不是有遗诏吗,难道他们敢不奉诏?”纳兰宏还是不相信那几位阿哥有那么大的胆子。
心怡笑笑,“我现在对你们说实话吧,历史上对这份遗诏有着很多的疑问,对于他的即位也有着很多的猜测,但不管怎么样,皇帝就是他做了!”
“斗了这么多年,最后关头输了,其他人怎么肯咽下这口气,乖乖地俯首称臣?”纳兰德聿预感到那天将是一场最为残酷的战争。
“阿玛,回来奔丧的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进城,这点是最难的,必要时,还是那句话,对他的手下,杀一儆百。”
“心怡,我这颗心现在已经开始在乱跳了!”纳兰宏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
“所以才要联合薛言啊!”心怡转过头问纳兰德聿,“德聿,畅春园里所有的侍卫都是你的人吗?”
“不全是,不过正好该换防了,明天我会安排妥当的。”
“唉!又是一出煮豆燃豆萁。”纳兰宏叹道,聊了一会儿,安排好了一切,各自回房休息。
回到房内,心怡脱了外衣,并不上床,却对纳兰德聿道:“给我一套夜行衣,德聿,你也换上,我们出去一次。”
“非得这样出去吗?”
“你当几个阿哥是傻瓜啊,他们会看不出老爷子快不行了吗,我只哄得了他们一时半刻的,太医一诊脉就知道了。这会儿,府门外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我只要一出门,一定被跟踪。”
“现在知道有一个会飞檐走壁的老公是多么重要了吧!”
“是是是,小女子多谢大侠拔刀相助。”这个时候,心怡居然还有心思调侃。
换了衣服,纳兰德聿笑着说:“又是这样去雍王府,呵呵!”心怡知道他指什么,嫣然一笑,“纳兰侯爷,额驸大人,你我好象还欠他一个人情,现在该是还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