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从李晶家里冲出来,怎么样跌跌撞撞地下楼,怎么样一头扎进了小区对面的望江公园。这是CD著名的人文景点,为纪念唐代才女薛涛而建。公园里各种种类繁多的翠竹和流浪猫,成了它的一大特色。并非节假日,此刻望江公园里游人稀少,三三俩俩地流浪猫在小路上溜达,一幅自得其乐的安稳模样。
在公园幽静的环境中,海涛的意识一点点回来了。他一屁股跌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刚刚发生的一幕又浮现在脑海中。他是昨天晚上从电视新闻上获悉安吉纳被查封的消息,电视画面里,她看到了李晶,低着头从公安局里走出来,面对记者伸过来的采访话筒一言不发。
海涛很难说清楚自己当时的心情,有几分为李晶难过,觉得她的人生总是坎坷曲折、没有顺遂的时候,还有几分责备的意味,觉得这个女人受不了苦、挨不了穷,最终走上邪路葬送了自己。而前几日还那么澎湃的愤怒,却已经灰飞烟灭。他对她的愤怒是脆弱的,对她的怜惜却根深蒂固。
海涛早上刚到医院看了没几个病人,手机就响了。听筒里一声低沉的“海涛”,他就知道,是她。
“我想马上见你,有事。”李晶的声音听起来冰冷没有温度。
这样的非常时刻,李晶冒然打电话来,一定有不同寻常之事。海涛想也没想,满口答应。
他始终,没有放下她。
按照李晶所给的地址,海涛敲开了房门。李晶披头散发,憔悴不堪。她把海涛请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我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你。”
她取出一张银行卡。“这个卡里面,有80万存款。放心,这个钱是干净的,是我这几年炒股赚来的,卡的户名是我妈妈。你知道的,我哥哥、嫂嫂平时好吃懒做,这几年从我这里已经拿走好几十万元,我不能让这笔钱再落到他们手里。”说完,李晶把这张银行卡交到了海涛手里。
“这卡,你帮我拿着。我现在还不知道事态会如何发展下去,哪一天我被抓了或者失踪了,请你好好照顾我妈妈,钱就从这张卡里出。”
海涛只觉心中涌起万千波澜,银行卡拿在手中,只觉得万分沉重,他郑重地将银行卡放进了外套里侧的口袋里。
李晶又拿出第二张银行卡,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海涛手心里。“这张卡里,有58万元,密码是6个1。这几年,我和一位移民南非的阔太太合作,在富婆圈子里买钻石。生意不大,赚的钱都存在这张卡里。这张卡,请你交给罗卷益。”
乍听罗卷益的名字,海涛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到安吉纳当院长,是我给陆羽臣推荐的,就是想利用他和道威尔的关系,拿到A15。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陆羽臣骗他拿出所有的积蓄入股,现在陆羽臣卷款潜逃,带走了罗卷益的所有积蓄。这点钱,算是对他的一点补偿。”
“你可以自己交给他,请求他的原谅。”海涛如实以告。
“我不能再和他见面了,事实上我也没有勇气再面对他。我利用了他,利用了他对我的迷恋,让他一步步走进陆羽臣的陷阱。不管以后我有怎样的下场,都不能再和他见面,我必须让他对我死了这份心!”
李晶的话,一字一句,刀扎一样刺进海涛的心里。海涛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沙哑:“你知道不知道,他是我老婆的哥哥!”
李晶垂下眼睛:“对不起,我不想这样,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海涛气得倒退了好几步,用手指着李晶的脸,语无伦次地说:“你怎么是这样的女人,李晶,你知道自己变得有多怕吗?你让身边每一个爱你、对你好的人都痛不欲生,你做人还有点良心吗?”
泪水从李晶的眼睛里奔涌而出。“海涛哥,我知道我罪有应得、我死有余辜。但是求求你,答应我好吗?”
海涛一脸厌恶地转过脸,拔腿欲走。李晶忽然就跪了下来,死死抱住海涛的右腿:“海涛哥,求求你答应我。我现在只有你可以相信了。”
海涛哥。这是一个多么遥远而熟悉的称呼啊,这三个字,浓缩了他和李晶所有甜蜜和苦难的过往。在这三个字面前,郑海涛被瞬间击溃、热泪盈眶。他用牙齿死死咬住下嘴唇,咬得太狠,甚至渗出了血迹,他拼命用毅力抵抗着内心对这个女人无法消磨的情感。
然后,门被推开了,罗卷益一脸错愕的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