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芊茹心情复杂的做完例行检查，拿着单据从罗卷益的办公室出来，却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撞个满怀。男人俯下身，拾捡起她掉在地上的病历本，连声道歉。张芊茹仔细打量这个男人，50开外，穿着一件Zegna西装，气质镇定从容，自有一种气宇轩昂的气派。她觉得男人有些面熟，却记不得在什么地方见过，于是对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这个男人推开罗卷益问诊室的门，对着罗卷益自报家门：罗医生，冒昧打扰了，我叫陆羽臣，之前跟黄院长联系过，想来拜访你。
罗卷益猛然想起，早上黄院长确实给他打过招呼，有位叫陆羽臣的实业家可能要来拜访他。能够惊动堂堂康华医院黄院长的人，想来也绝非等闲之辈。于是，罗卷益连忙起身，热情地和陆羽臣握手。陆羽臣递过来的名片上写着：羽臣集团董事会主席。
陆羽臣和罗卷益共进午餐，在医院附近一个雅致的餐厅。点的菜是几样清单可口的养生菜，陆羽臣提议开瓶红酒，罗卷益以下午要工作为由婉拒，陆羽臣也不坚持。随身跟着的司机和保镖在包间里悄无声息地打点，安排妥当之后，双双向罗卷益微微鞠躬，就识趣的退了出去。
作为医生，罗卷益对商人有天然的心理距离。但是陆羽臣言行举止中的礼貌和点到为止，却让他平添了几分好感。
陆羽臣没有一般生意人的啰嗦和客套，说话很是简洁了当：“这次冒昧打扰罗医生，是因为集团的一个项目。”他告诉罗卷益，自己正在市郊谋划一个大项目，目标是打造全市首家五星级生殖医院，这家民营医院的核心竞争力，就是将引进美国生殖权威专家道威尔的全球顶级生殖技术专利A15。
道威尔？听到这个名字，罗卷益不觉眼前一亮。
陆羽臣微微一笑：“实不相瞒，我也是冲着道威尔教授才来找你的。我们做过调查，你是道威尔唯一带过的中国博士。”
罗卷益也跟着笑了，和这个说话直接、不拐弯抹角的商人谈话，他反而觉得轻松。“不知道我能帮你什么呢？”
“当院长。”陆羽臣直截了当的吐出三个字。
什么？罗卷益怕自己没有听清。
“当院长。”陆羽臣斩钉截铁地重复：“这个医院由你来当院长，你是道威尔教授的高足，没有谁比你更适合了。至于薪酬福利，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院长是年薪制度，保底300万，根据医院实际收益再进行增加。或者，你也可以入股，成为这家医院的股东、进入董事会决策层，参与分红。”
“你这个项目现在进行到什么程度了？”
“医院的硬件设施已经基本到位，大楼修好了，装修也已经完成，相应的硬件设备也基本就绪。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道威尔的A15专利，如果能够成功拿下来，我们这家医院就成为整个西南地区乃至全国的顶级专科医院。”陆羽臣的介绍中肯全面，提到未来的美好蓝图很有煽动性。也许，这就是一个成功商人的基本素质。
这的确是一个机会，罗卷益不会不为之心动。作为业内专家，他当然知道导师道威尔A15专利的国际影响力，如果能成功引进，的确是国内医学界的一项里程碑似的重大事件。
放下筷子，罗卷益说，请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一下吧。
罗卷益第一个想要商量的，是妻子张芊茹。
“是个机会。”张芊茹穿着睡衣听完丈夫的复述，给出了四个字的判断。她把一堆药片倒在掌心里，就着温水吞服进去。忽然想到什么，又提醒丈夫：“我想，他可以找到的院长人选绝非你一个，之所以会来找你，肯定是因为道威尔的缘故。”
罗卷益佩服妻子的精明，江湖风云，她总能一针见血的看出实质。
“反过来，这也是你的优势和资本。你是道威尔的学生，在中国，没有人比你更适合当这个院长。”张芊茹掀开被子钻进被窝。
“但是，要放弃康华医院的工作，的确有些舍不得。要知道，这是多少医生梦寐以求的位子啊。“和妻子的果断相比，罗卷益遇事总是喜欢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那得看你对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张芊茹把一个枕头塞在后背，依靠在床头。“康华医院卧虎藏龙、能人很多，论资排辈、熬年头是常态。你就熬下去，等你们主任退休了，可以从副主任升职为正主任。如果你对自己未来的定位就是一个老实本分的医学专家，这样按部就班下去就OK了。但是，如果你对自己的职业未来还有更多的期许，康华医院就不是一个理想的平台。你需要一个让你真正独当一面的舞台。”
罗卷益也效仿妻子，将一个枕头塞在后背，靠在床头。“我当年的许多同学，很多都从大医院里出来自立门户了，开私人医院的很多。无论从经济收入还是事业成就上来说，都比呆在体制内强很多。”
说到这里，罗卷益又禁不住叹了一口气。“但是，出来自立门户，风险也很大。各种不确定因素加起来，没有再体制内平稳安全。”
这就是典型的罗卷益思维，永远在左右不定、犹豫不决中的徘徊。
知夫莫若妻。张芊茹抽掉枕头，随手关掉台灯：“所有的选择都是有风险的，这得由你自己判断，谁也帮不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