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楼塌了,斐诚选了一间视野最好的客栈里视野最好的房间住了进去。他倚在窗边,手中拿着酒壶,浓郁的酒香从酒壶中透出,轻轻嗅了一下,露出一脸迷醉之色,仰起头,酒水顺着壶嘴流出,一滴不剩的被他全部喝下。
窗外漫天星斗闪烁,宛若无数银沙缀满天空,东临城的夜很静,街上的人很少,偶尔出现的一点烛火,像是夜里盛开的向日葵。
轩晨坐在桌边,为自己的杯子斟满酒,抿了一小口,随后咳了起来,不由皱起眉头:“这酒好呛!”
看到轩晨的窘态,斐诚不禁哈哈大笑,调侃道:“原来还是个没喝过酒的小孩子。”
“谁,谁说我没喝过。”轩晨窘迫的解释,耳根后都红了起来:“我只是没喝过这么烈的酒罢了。”
“轩晨啊,你为什么要去剑宗啊?”斐诚没有再取笑他,很随意的问道。
“因为有不得不去的理由。”轩晨将整杯酒饮下“我想弄清楚一些事,然后对一些人有个交代,你呢?大师兄?”
斐诚看不惯轩晨总叫他高人,前辈,让轩晨直呼他的名字,轩晨感觉这样不礼貌,执意不肯,万般无奈之下,只好让他叫自己大师兄,万一他闯过生死关,以后自己便真的是他的大师兄,若是闯不过,两人也不会再有交集,这半个月的便宜师兄,还是可以叫的。
“我?”斐诚自嘲一笑“因为我也有不得不来的理由啊!人生啊,很多时候不是你主动选择,而是你被迫选择,身不由己。”
摇了摇头,斐诚感觉自己可能有些喝多了,没来由的和轩晨感叹人生。他从轩晨身上感到了某种气质,某种悲伤的,遗憾的情绪笼罩着他,慢慢拖着他不知走向何方,就像当年的自己,独自彷徨,却又不得不坚强的选择前行。
“哪有那么多身不由己”轩晨洒然一笑“被迫也好,主动也罢,不都是自己的选择?既然是自己的选择,那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这句话值得喝一杯!”斐诚击节赞叹,举起酒杯,与轩晨对饮。
蓦地,斐诚感到一股不寻常的波动降临在东临城内,那股波动不带善意,带着一丝黑暗的气息,他眉头微皱,这是魔宗强者的气息,可是,为什么魔宗会派人来这偏僻的东临城?东临城已经离剑宗很近,不然剑宗也不会在这建了一座剑楼,魔宗与剑宗可谓水火不容,魔宗竟然有人来东临城,这相当于在剑宗门口放肆,这是对剑宗的挑衅,魔宗的人不应该如此不智,重新审视了一下这座城,难道这座城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暂时将疑惑压下,他决定去会一会这个魔宗之人。
斐诚右手一递,酒壶轻飘飘落在桌上,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符咒,那符咒与那净符相同,只是这张符咒上布满密密麻麻的符文,比起净符那简单的线条要复杂的多。
“这张剑符你拿着,若是有危险,撕开他,可保你一命。”斐诚将符咒往轩晨怀里一塞“你回房休息,不要乱走,今夜东临城有些乱,有些问题,我去解决一下。”
看着斐诚郑重的神情,轩晨点了点头,他并未提出同行的要求,虽然他有些好奇,但是他不想成为斐诚的累赘。
“还有这把匕首,你拿着防身,应该还是有些用处的。”斐诚想了想,又递给他一把匕首,他对这个便宜师弟很有好感,所以他想尽量多给他一些防身之物。
轩晨郑重将匕首和剑符收好,冲斐诚行了一礼:“师兄,务必小心。”
斐诚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闪身,便从窗户跳了出去,透过窗户,轩晨看到斐诚如蜻蜓般脚尖轻点房檐,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身影。
他并未回房休息,他感觉今夜之事不会简单,不然师兄也不会露出那样凝重的表情,既然可能会有危险,那他便选择清醒,从轩府逃出来之后,他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警觉。紧紧握了一下师兄留下匕首和符咒,他便安心了几分。
斐诚落在城东一户老旧的宅邸内,宅子内杂草丛生,借着星光可以看到宅子内破损的门窗和偶然飞窜的老鼠,院内的石桌上也布满了厚厚一层灰。
“魔宗这几年是不是过得不太好?”斐诚轻笑了一声。
“阁下此言何意?”一个身穿黑衣的青年人从宅内的一棵树后面走出,看上去并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
斐诚仔细观察面前的黑衣人,不算高的身材,中性脸庞,鼻梁高挺,黑亮的头发遮住右眼,左眼狭长,深紫色的瞳孔闪烁着一丝妖异的光,睫毛有些长,薄薄的嘴唇带着浅浅的笑容,皮肤显出一股不健康的苍白,大概和修炼的功法有关。宽大的黑衣罩住他有些单薄的身体,好似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
看到他喉咙间的喉结,斐诚松了一口气,他虽然不会对魔宗的人心慈手软,但是他还是非常讨厌和女人动手。
“若是魔宗过得好,大可以去城里的客栈借宿一晚,何必在此荒宅风餐露宿?”
黑衣人摇了摇头,摊了摊手无奈地道:“谁让你们这些人不容我们活下去,天荒可是只有黄沙一片,哪里能向你们一样财大气粗。”
“若是说魔宗没钱,那全天下谁敢说自己财大气粗?善于巧取豪夺的魔宗怎么可能会没钱?”斐诚收起开玩笑的表情:“今夜来此,你到底有何企图?”
黑衣人轻轻移步,脸上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慢条斯理的道:“当然是游山玩水了,天荒可见不到这么多风景,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当然要看看这大好山河。”
斐诚脸色一沉:“兄台不肯说吗?”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过。”
“那就战吧!”
“战便战!”黑衣人狭长的眼眸中闪烁着战意,深紫色的瞳孔爆出精光。
剑宗与魔宗之间从来都不讲道理,或者说他们的拳头就是道理,一派为天下正道之首,一派妖魔横行世间,自古正邪不两立,两派相遇自然只有战斗。
城南郊外,斐诚与黑衣人遥遥相对,二人之间的气势不断攀升,斐诚将腰间的萧抽出,左手轻抚萧身,青芒顺着指尖攀上玉箫,青芒逐渐凝聚,片刻后,玉箫化作一柄青色的长剑,星光洒在剑上,寒光顺着剑身一闪而逝。
斐诚高举手中的剑,刹那间,星光大作,漫天星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汇聚而来,汇聚而来的星光化无数剑芒环绕在斐诚周围,待最后一缕剑芒成型,斐诚向前轻轻一挥,无数剑茫如惊涛,一浪接一浪向黑衣人袭去,斐诚持剑,化作无数剑光中的一束,向前刺去。
黑衣人眼中历色一闪而过,双手十指飞快律动,道道金茫在指尖闪烁,浓郁有如实质,几乎像液体般流淌,像是承接无数潮汐洗礼依然挺立的礁石,漫天星光也无法遮掩那律动的金色光茫,一股无形的波动无声无息的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那无形波动与剑光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轻微刺耳的尖鸣,像是两柄利刃相互倾扎,碰撞,一波又一波剑光分解崩离,无形波动散发的惊人气势也渐渐弱了下去,终于,漫天星光化作的剑光消弥无形,只有一道青色剑影仍旧去势不减,那道剑影不是星光所化,是斐诚持剑所化。
黑衣人冷笑一声,手捏拳印,十指间律动的金茫凝聚在右拳之上,金凤虚影浮现,那是拳意化形,金凤仰头鸣叫,向前飞出,狠狠撞在青色剑茫之上,轰隆,宛若九天惊雷般的巨响从金凤与剑影接触的地方响起,金凤一声悲鸣,黑衣人被剑影击退,金色光芒消散,滴滴血滴从拳头上滴下。
斐诚也不好受,他虽然未退半步,但是仍被阻挡了去势,不得前进,他脸色苍白,额头滴滴冷汗涌现,手中青色的剑茫粉碎,露出了玉萧本体。
“天凰拳?”斐诚大吃一惊“凰族?竟然连你们都出世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魔宗分三殿,夜殿,日殿,不寐殿,三殿各自有各自的传承,可三殿不是魔宗的主宰,另外有一支人数稀少的氏族,他们姓凰,凰族的首领,便是整个魔宗的皇,三殿代代奉其为主,而凰族并未过多插手三殿事物,三殿也摄于凰族强大,虽隐约有不臣之心,但却并未有所行动。
天凰拳便是凰族的标识,而每次凰族在世间出现,定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而凰族的人出现在东临城,这不由得斐诚不震惊。
“在下凰武。”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擦拭掌中的血迹:“剑宗大师兄果然见多识广,我还以为世人都忘了我们呢。”
蓦地,斐诚脸色大变,他转身向城内奔去。
凰武身形如同鬼魅,幽灵般挡住斐诚的去路,他站在星光与黑暗的分界线,面无表情的脸上一半闪烁着神圣般的银光,另一半被黑发挡住,夜风一吹,露出深紫色的眼眸。
“想走?这可不行哦,我从来不打没有结果的架,所以,留下了陪我吧!”
“让开!”斐诚的衣衫随着夜风摆动,他面目含煞,周身青光涌动,玉箫再次化作青色的剑,杀意在他胸中酝酿,该死,调虎离山!东临城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我说过,我不打没有结果的架!”凰武一拳向前轰出,气势无双,高速挥出的拳头上笼罩着夺目的金光,片刻后化作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
一团金色火焰轰中斐诚,骤然炸开,隆隆的爆炸声和四处流窜的金色光芒将斐诚笼罩。
“我说,让开!”金色火焰好像受到惊吓一般,不由自主让开一条通道,露出持剑而立的斐诚,此刻的他衣衫凌乱,原本被绑住的头发也披散开来,玉箫早已回到他的腰中,他的手里拿着一柄黑色的长剑,一股暴戾嗜血的情绪从上面轰然散开,周围的火焰微颤,斐诚轻轻震剑,嗡嗡的剑鸣声响起,他双目赤红,乱发狂舞,好似地狱来的死神,浑身散发着凶残的杀意。
凰武舔了舔嘴唇,露出感兴趣的神情:“好强的对手,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