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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阿羽告诉我,他的小堂弟也会和我们一起去香港.我笑嘻嘻地问他:咱俩住一间行吗?阿羽色迷迷地反问我:你觉得行吗?我撇撇嘴,说:八成我得和阿姨住一间.其实我并不介意和阿羽的妈妈朝夕相伴,相反,我是打心眼儿里庆幸能有这么个机会侍奉在她左右,我会像伺候我亲娘那样伺候她,用我刚柔并济的双手给她按摩,直到她梦见棉花般的云端.
阿羽的小堂弟给阿羽打电话,说:哥哥,我连件儿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怎么去香港啊?阿羽特干脆地回答他:咱这就买去.俩人雷厉风行地定了个地方,说是一个小时后碰面.阿羽拉着我的手就上了公车,既没问我一会儿有没有事儿,也没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去.他知道,他的事儿就是我至关重要的事儿,他也知道,他去哪儿我都愿意跟着.这就叫默契,这就叫不平等.
小堂弟是个特可爱的小小子,他有很成熟的身形和很幼稚的心.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以为他是大智若愚,后来才发现,他其实表里如一.
我和阿羽大老远地就看见小堂弟站在商场的门口,一边挠头一边张望,好像一个和家长走散了的学龄前儿童.我拖着阿羽赶紧快走了几步,我当时只是觉得,别让咱弟弟着急.小堂弟看见我们,就甜甜地笑了.
实际上,小堂弟有几柜子的衣服,而且每一件都有个不菲的价格.他所说的连件儿像样的都没有的真正含义是没一件干净的了.我很羡慕这个层次的有钱人,可以把所有应该重复使用的东西都当作一次性的.
按说我和阿羽这么了解小堂弟的经济实力,自然是不会给他挑那些上不了台面的行头,可他竟然在两个钟头内除了没完没了地换衣服,就只剩下摇头了.然后他在我们筋疲力尽的时候,自己相中了一件五颜六色的衬衫,而且在我和阿羽极力的反对下,还是找售货员小姐讨要了一件来试穿.等他把那衬衫往身上这么一披,再在镜子前这么一照,他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句话,把我和阿羽乐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说:哥哥,姐姐,我这样是不是更像傻子了?
末了我们还是让小堂弟满载而归了,当然,其中并不包括那件丑陋的衬衫.他跟我们道别的时候,笑得那么知足,这让我愿意竭力虔心地去疼爱他,就像疼爱我的亲弟弟.归根结底,我把阿羽的亲人都当作了我的亲人.
就在我陶醉在这脉脉的温情中时,圆圆回来了.她隐瞒着家人逃了学,在火车上晃悠了十几个小时,回来了这个有阿羽的地方.我不清楚阿羽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让她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他,又或者是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到她,但我清楚,他们即将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厮守在一起,尤其会在风轻月皎的夜晚,**地纠缠在某一家宾馆的某一条床单上.
阿羽给我的交代很坦白.他说:圆圆回来了,让我陪她在外面住几天.我体内的某一个器官痉挛了一下,很疼.我差一点就忘记了圆圆的存在,差一点就以为我是阿羽唯一的公主,就像他是我唯一的王子,这一切就差那么一点点.阿羽把我抱在怀里,说:她突然回来,我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我愚蠢地问了一句:她就不能回家住吗?阿羽说:她怎么敢让家里知道她逃学?我又想出了个更愚蠢的问题:她就不能自己住在宾馆里吗?这问题,我没有问,我把它咬碎了咽进了肚子里.
我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其实我很想挺直腰杆,心平气和地对阿羽说:去吧,别忘了带身份证,要不然开不了房间.但是我做不到,我只能缩成一团,缩在阿羽的怀里.如果这怀抱明天会属于别人,至少今天它是我的.
阿羽不是我的阿羽,阿羽只是我的爱情.他像太阳一样把温暖洒向了我,让我享受灼热的光亮.我看向不远的地方,另一个女子也正沐浴在这片金光粼粼的温暖中,又也许,她那里的光线比我这里的更充足.
我看着阿羽的背影,他肩膀的弧度很漂亮,两边是那么精确的持平.他走得有点儿缓慢,而且还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挥了挥手,又点了点头,像一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在告诉丈夫:我等你回来.他没有再回头,所以他没有看见我一下子汹涌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