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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泊的电话响了。他讲电话的时候也没松开搂着我肩膀的胳膊,于是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公园中,我清楚地听见对方一个男声说:我们人都齐了,你快点儿吧。江泊推辞了几遍后,对方还是紧咬着不撒嘴。最后,江泊温柔地问我:我一群哥们儿要一块儿吃饭去,咱去吗?我特明理,体贴地说:你去吧,我正好想早点儿回学校。江泊却不同意,他说:那哪儿行?我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回去?然后他又对着电话说:行,我们一会儿就到。他说的我们指他和我。我扭扭捏捏,说:我还是不去了吧。江泊加重了一下搂我的力道,说:不行,我先把你喂饱了,再送你到学校门口。我心花怒放,心想我真是否极泰来了。我因为见着了圆圆,所以脑袋一热搭上了江泊,如今江泊无微不至地对待我,这不正应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老话了。
我们叫了出租车,二十分钟就到了江泊的学校门口。从他学校门口往他们约的餐馆走的路上,我就越来越傻眼了。我们每走十几步,就会遇见一个江泊的熟人。开始的时候,我还有力气维持着甜美的笑容,可我在越来越多打量的目光下,脸也越来越通红。后来,我就干脆闷着头。毕竟一张跟猴屁股似的大红脸,再怎么笑也不堪入目。再后来,我拽了拽了江泊的袖子,小声问:还要走多远啊?要是还远,我就装不认识你得了。江泊赶紧说:快了,快了。说完他就乐了,好像特开心。我又问:你怎么这么多熟人啊?他挠了挠头,无辜地说:我也不知道啊。
江泊一群哥们儿在餐馆里订了个包间。离着包间还一大段路的时候,我就听见里面人声鼎沸。我脑子嗡的一下,脚底下也跟着一踉跄,我心想,这是多少人啊。推门一看,还行,才**个。如果戴眼镜的人叫四眼儿的话,那么我就是在二十多只眼睛的打量下,岿然不动。我的岿然不动并不是因为我临危不惧,而是我紧张得失去了行为能力。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入座的,反正就是这一群人乱哄哄的挪来挪去,挪完之后我和江泊就也坐在其中了。
江泊给他们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我,说了我的名字和学校。他们也向我报了报名字,可由于我大脑还有点儿木,所以一个也没记住,再加上个别人口齿含糊,我压根儿就没听清。
他们轻车熟路地点菜,一看就知道是这儿的老主顾了,连服务员小姐都是用外号来称呼他们。然后我得知了江泊最喜欢吃的蔬菜是油麦菜。这又让我走神儿了。我心想我究竟知道多少有关江泊的事情呢,他吃不吃辣,他穿多少号的鞋子,他握笔又是怎么个姿势,我一无所知,可我们刚才却嘴对嘴地亲了那么久。难道这就是新时代的爱情?或者,这根本不是爱情。
嘈杂的氛围容不得我胡思乱想。我加入他们的行列,挥舞着筷子,张合着牙齿。江泊不停地替我夹菜,即使在和别人争辩得不可开交时,他也会把一勺一勺的菜轻轻地放在我的盘子里。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特不协调,但却惹得我心头发烫。
我耳听八方。江泊和不同的人谈论不同的话题,其中还包括了关于校内广播台,田径赛,还有什么改选的工作问题。我一头雾水,悄悄问坐在我另一边一个外号叫铁头的大个子:江泊这么忙吗?铁头咽下一大口肘子,回答我:学校里要少了他,就垮了。我咯咯笑。我听得出铁头在夸张,可我也终于恍然大悟,为什么江泊有这么多熟人了。
一大桌子菜,风卷残云似的就没了。可我面前的盘子里还堆积如山。有人调侃江泊:你就算疼她,也不能把她当猪啊。又有人附和:就是啊,你看她那小身子骨,哪吃得了那么多啊。这两句话算是说到了我心坎里。女人真是奇怪的动物,只要有人夸她瘦,她就高兴。
大家解散后,江泊握着我的手往车站走。当然,这一路又是接二连三的熟人。我都习惯了。坐在车上,我面带着发自肺腑的笑容,话却不多。江泊也不说什么,坐在我左边,看上去特坦荡荡,一点心事也没有的样子。我瞄了瞄他的肩膀,然后把头轻轻靠了上去。我祈祷着,老天爷,请让我爱上这个不简单却又不复杂的男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