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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没奢望能在一开学就见着阿羽,毕竟中国的大学中或多或少都弥漫着自由的味道,或者说,是散漫的味道,所以开学的日期并不意味着返校,尤其是对阿羽这么个无法无天的人来说。但我还真是在开学的第一天就和他在学校里走了个对脸儿。他又瘦了。他好像是一离开我就会瘦下来似的,这让我觉得自己应该去做个饲养员。
我是莫名其妙的尴尬,站在他面前,手也不知道放哪儿,眼睛也不知道看哪儿了。他倒特自然,说:一个假期没见,你就不认识我了?听他这口气,像是觉得一个假期特短。我有点儿不高兴了,因为我就觉得这足够长了,长得我耐不住考验,搭上了江泊。我勇敢地抬眼,先看见了他的嘴。然后我就马上调转了目光,又看向地面去了。我怕我再接着看下去,会当众踮起脚尖狠狠地亲上他。
我说:怎么会不认识呢?对你我可是朝思暮想啊。我声音中飘着轻浮的颤音,听上去特虚伪,但我觉得他应该猜得透我说的是实话。他也虚伪,明明猜得透,却说:少骗我了。这就是心理战。
他又问:你把我甩了,跟谁了?
我一皱眉,心想这话是怎么说的。虽然这分手是我提的,但受苦受难的也是我一个人,哪里轮得着他问得这么哀怨。不过说实话,他这口怨气倒是像一阵春雨,滋润了我干涸的心田。然后,我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他的问题让我想起了江泊。我跟了江泊,怎么能恋恋不舍地杵在这儿和阿羽打情骂俏?这是罪孽。
所以,我戴上了微笑的面具,说:不和你贫了,我先走了。
我走了几步,没留神就回了头,正巧阿羽也在回头看我。这对视像一下电击,我一震,赶紧扭回头增快了步伐。我整张脸都在发烫,还有整个脖子。
我们学校的假期算是长的,所以我想圆圆八成是开了学,又蹿回她那个离我们大老远的省份了。这让我舒服。只要她离我和阿羽远点儿,我就舒服。
江泊打电话跟我说:我想你了。
于是我说:我也想你了。
我又一震,心想我怎么变得说瞎话这么顺嘴了。其实我觉得江泊说的也是瞎话。我们应该说:我想起你了,我也想起你了。想和想起是有分别的。
我和江泊计划着第一次约会。他问我:你是喜欢浪漫点儿呢,还是热闹点儿?我认真地想了想,我和阿羽以前总是扎在人堆儿里,不是游戏机厅就是球场,所以我说:浪漫吧。江泊说:行。
我们转天直奔了水上公园。这地方在大冷天里浪漫得过了头,我们手拉手在里面转了半个多小时,愣是没看见一个人。我穿着件黑色的风衣,腰带扎得紧紧的,风从领口嗖嗖地往里灌,我索性把领子竖起来,跟特务似的。江泊见了,问:冷吗?我点了点头。江泊就不再拉着我的手,而改成搂着我的肩。我顿时暖和了。
我们还兴致勃勃地上了座小山头,在猛烈的风中观赏着光秃秃的树。他坐在亭子中的长凳上,把我搂在两腿之间。开始时我背对着他,他亲了亲我的头发,然后把我扳转向了他。他要吻我。我看他好像瞄准了我的嘴角,所以我也搞不清他究竟是想吻我的脸,还是我的嘴。我偏了偏头,让他的吻落在了我的酒窝上。我心跳得特快。我意识到我和江泊之间不再仅仅是个名分,我们要拉手,要拥抱,要亲吻,也许还要**。可我还没准备好。江泊果然吻上了我的嘴,在我脑袋中一团浆糊的时候。我不能反应,呆呆地陷在一片黑暗中。我觉得我不该拒绝他,我根本没理由拒绝他。我刚这么想,他的舌头就滑进了我的嘴。他吻得特乱,像我的心,也许这也代表了他的心。他吻得也特久,久过了我和阿羽所有的吻,除了在床上。他放开我后,我面红耳赤,他轻轻地笑了。一阵风吹进我的眼睛,差点逼出了我的泪,雾蒙蒙的,我忽然觉得江泊的眼睛和阿羽的那么像,那么像。
亭子的柱子上刻满了游人的笔迹,无非是什么什么到此一游或是谁爱谁一生一世。我和江泊也想偶尔没素质一次,留下几笔。想不到刚找了块尖利的石头,面前就突然冒出了个公园的巡查大爷。大爷特严厉,说:严禁乱写乱画啊。我和江泊灰溜溜地就下山了。我心想,亭子里都刻满了,还严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