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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以为这个假期我会有幸和哥一起消磨了,但我的如意算盘却打早了。哥身边的女孩儿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三下五除二就把我挤出去了几里地。姨问我:“怎么一天到晚那么多小闺女儿找你哥?”我说:“哥打十五岁开始就是香饽饽了。”姨有点愣了,她还不太适应冷不丁多了成群结队的女人跟她抢儿子。我倒不算太吃惊,毕竟这么多年每次我和哥手挽手走在大街上,我就会享受到路人的注目礼,有些来自女人的,还带着点攻击性。但哥一向洁身自好,所以我一直认为颜颜是仗着上辈子修来的福才得了哥的心,可想不到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姨的话让我担心了,担心哥会不会从此退化成一个直立行走的牲口。
我绷着脸找哥谈话了。
我说:“听说你最近特忙啊。”
哥一边往裤兜里塞钱包一边说:“一般。”很明显,他又要出门。
我一把拽住他:“哥,你不能堕落。”
哥揣着手问我:“我从六岁玩游戏,你倒现在才嫌我堕落?”
“你,你每天去玩游戏?”
“废话。不然你以为我干什么?”
“我,我以为你去玩女人呢。”
哥用他钢硬的手掌掐住我的脖子,说:“亏你还是我妹,这么不了解我。”
我装着剧烈的咳嗽,说:“哥,饶命。”事实上,哥的手只是宽裕地环在我的脖子上。
哥放开手,特冷酷地说:“我现在对女人没兴趣。”然后他又笑了,大跨步地出门了。
我赶紧去给姨报喜,说哥还是特有原则的,说那些围上来的小闺女儿纯粹是一厢情愿,八成是听说哥和颜颜分道扬镳了,以为有机可乘,我还对姨说:“哥现在对女的没兴趣了。”姨还愁眉苦脸,说:“对女的没兴趣了?那不更麻烦了?”我哑口无言,心想,这真的更麻烦了。
哥的事让我分散了精力。有时候,我真的想不起阿羽了。可也有时候,我心里还是针扎那么疼。我不由自主地数日子,数我们多久没见了,多久没说话了。一天一天过得特慢。
有一天,我在一家蛋糕店门口看见了阿羽的自行车。其实他的车特普通,但偏偏我和他最后一次见面时,我顺手把一个粉色的塑料袋扔在了他的车筐里,所以我一眼就看见了,看见了那辆车筐里装着粉色塑料袋的自行车。我傻眼了。我伸着脖子往蛋糕店里看,里面生意还不错,客人满满当当的。但我还是找着了阿羽,他坐在小圆桌边上,正喝着什么,而小圆桌另一边,坐着一个女人。我看不清那个女人。我犹豫了半天,以至于看自行车的大娘都走了过来,问我想干什么。我朝她笑了笑,说:“反正我不偷车。”然后我毅然决然地进了蛋糕店。
我鬼鬼祟祟地走到柜台,随便指了两种,对服务生说:“我要这个,这个。”服务生彬彬有礼地说:“我们买三赠一,您要不要再选一种。”我一直瞥着阿羽那一桌,对琳琅满目的蛋糕无动于衷。我说:“你再随便给我加一种吧。”服务生特客气,还锲而不舍地问我:“您是喜欢巧克力的呢,还是水果的?”我忙说:“巧克力。”我怕我说了水果,她还会问是喜欢草莓呢,还是哈密瓜。
阿羽和那女人面对面坐着。我窥视着他们的侧脸。我心跳得特快,手心儿也湿了。我笃定那个女人是圆圆,却不知道我之所以进了这家店,究竟是想做什么。服务员又开口了:“您是在这儿吃,还是带走?”我想都没想,说:“带走,带走。”我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我没再看圆圆一眼,因为我怕我看得越清楚,我的失败就越残酷,一种真真实实的残酷。但我又看了阿羽,他脸上的线条特柔和,像一只没有杀伤力的食草动物。我接过服务生递来的袋子,推门就走了。没有人注意到我,包括阿羽。
圆圆真的有一头乌黑的发,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我发现除了那一头乌黑的发,我什么都没看清,我甚至想不出她穿了什么颜色的上衣。这令我松了一口气。我轻轻地摆臂,轻轻地甩着袋子,胡思乱想:我端着托盘,坐去阿羽和圆圆隔壁的一桌,目不斜视地小口小口地吃蛋糕,而阿羽看见了我,惊慌中打翻杯子,圆圆问他怎么了,他会说没事,不小心而已。
我还是胆小,什么都不敢做。于是,什么都没发生。但,蛋糕店却多了一笔几十块钱的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