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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见我一下子领了两个端正的小伙子回家,乐得都合不拢嘴了。我特放心地把电脑交给了小顺和丁之,就去厅里陪姥姥说话了。姥姥眯着眼睛问我:“是哪儿个啊?”我装糊涂:“什么哪儿个啊?”“哪儿个是你朋友啊?”我还装糊涂:“全是我朋友啊。”我看再坐下去,准会让姥姥问个天翻地覆,于是赶紧跑走了。
小顺和丁之拆开了主机壳儿,我吓了一跳,问:“是不是坏得特严重?”丁之又腼腆的一笑,说:“不严重。”他们也没说是什么毛病,不过我也不太关心,只见他们把一个东西拔了下来,再插了上去,就算完事了。全过程耗时几分钟,短得连我为了给他们沏茶而烧的水都没来得及开。我和姥姥把他们送到门口,我是因为他们拯救了我的精神支柱而感激他们,而姥姥是为了再把他们看得仔细点儿。关了门,姥姥又问:“哪儿个啊?”这次我说:“哪儿个也不是。”姥姥一脸的失望。
我又玩上了《幻世录》,又让电视剧的对白像拧不紧的水龙头一样流淌。我张开手掌,让时间尽情地从指缝中溜走,一点也不在乎。我总是在黎明和黄昏,攥着阿羽送我的戒指,紧得在掌心中硌出一个圆环,青紫色。这戒指没有离开过我,甚至在阿羽和我第一次分手,我怒不可遏地想丢弃关于他的全部时,它也仅仅是封存在抽屉的底层。后来,我把它挂在项链上,贴在胸口。
丁之也成了我的朋友,像小顺一样的朋友。这两个相貌堂堂的精英班分子,是我的骄傲。同班的女同学们总在纳闷:为什么小鬼在面对专业课一筹莫展时,必有神秘人拔刀相助。大四时,丁之更是菩萨心肠,是他,让我免去了为毕业而呕心沥血。这是后话了。
美人鱼天天给我发短讯,不外乎一个问题:我和阿羽有没有掀起下一轮折磨。我总是用特了不起的语气回她:“完了就是完了。”我也会天天问她:“你脱胎换骨了吗?够美了吗?”而她说:“没有最美,只有更美。”听她这么说,我就咯咯笑。我心想,无论我们选了一条什么路,是逃遁,或是飞蛾扑火,都该昂首挺胸地走完。
二表哥失恋了,因为颜颜另结了新欢。姨给我打电话,说哥闷在房间里,不大对劲儿。我从姥姥家冲出去,像支离弦的箭。一出院子,正撞上一辆往里拐弯儿的出租车。幸亏我和出租车刹得特及时,所以只是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可我脑子嗡嗡的,吓得。司机见我呆若木鸡,也害怕了。他赶紧撂下车里的客人,说要送我去医院。我缓过神儿来,说我不去医院,然后说了哥家的地址,说我去那儿。一路上,司机话特多,一个劲儿地要我确定是不是真的没伤着。他还给我出脑筋急转弯,大概是要测测我脑子有没有吓坏。我说:“您心眼儿真好,换了是别人,早就骂我‘没长眼’了。”司机说:“实话告诉您,我是怕您以后出了毛病,讹我。”他又说:“您现在查好了啊,真没事?”我估计我脸都绿了,心想人心怎么这么险恶啊。但他最后没收我钱,我这才对社会又重燃了希望。事后想想,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也没错。
我去敲哥的房门,他不应。姨说:“门没锁。”我贴着门缝说:“哥,你没光着吧?我进来了啊。”实际上,我是一边说一边就推门进去了,万一他光着,也来不及了。哥坐在沙发上,特庄重。他的头发长了,过了肩,看上去那么忧郁。我坐在他旁边,头重重地靠上他的胳膊,说:“哥,我饿了,咱下馆子去吧。”哥说:“行。”然后就起身去穿外套了。他这么痛快地答应,倒让我有点愣了。我给了门口的姨一个胜利的手势,我对她说:“您看,他没事儿,至少他对我还是百依百顺的。”
我和哥去了楼下一家东北菜馆。我点了菜后,哥对服务员说:“先来四瓶啤酒。”我一傻,还没来得及说话,服务员就一扭一扭地去开瓶了。我讨好地问哥:“你怎么知道我想喝酒啊?”哥一瞪我,说:“你好好吃菜,酒没你的份儿。”我心中晴天霹雳,哥的酒量我清楚,四瓶下肚,不砸店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