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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在五楼。我扛着大包爬楼梯的那一刻,做了个决定:我要马上寻觅第二春。结果我从一楼爬至五楼,将认识的小伙子们滤了一遍,却发现他们和阿羽的差距绝不是一星半点。
我在客厅就听见了美人鱼和可可跟俩麻雀似的在卧室里叽叽喳喳,特无忧无虑。我深呼吸,又深呼吸,一脚踹开卧室的门,哐啷一响,她们俩就无语了。美人鱼冲向我,我以为她会接下我的行李,说一句辛苦了之类的话,但她却径直拉扯我的卷发,说:哟,改走成熟路线了?可可问我:怎么就你一个人?阿羽呢?我将行李撂在书桌上,背对着她们,特冷静地说:分手了。她们异口同声:开什么玩笑?我酝酿了一下情绪,重申:真的分手了。感受着束束哀伤的目光,打在脊背上,于是我更加哀伤了。
我干咳了几下,说:脏死了,脏死了。然后抓了抹布,卖力地擦窗台。玻璃窗上映出美人鱼和可可,她们一步一步靠近我,那么光洁的脸庞上却挂着那么醒目的哀伤。我强忍着的泪终于落下,摔在窗台上,湿成美丽的花。我笑了,说:你们看看,脏死了,都能和泥了。
我在可可怀中惊天动地地哭了一场。事后她们说估计整幢楼都能听见我撕心裂肺的动静儿,像是比窦娥还冤。由于当时我死命地攥着抹布,所以还在可可粉粉嫩嫩的小背心上盖了一个大泥印儿。可可特无奈,说:人家哭的时候都拿手绢,你怎么拿抹布啊?
人的情绪总是在起起伏伏,我上一秒还泣不成声,下一秒却暴跳如雷了,因为我一打开衣柜,就看见了阿羽送我的五只毛绒熊,挤挤插插地摞着,小豆眼儿中齐刷刷地透着幸灾乐祸。这五只熊是阿羽分四次送我的,长得虽迥异,却被我编排成了一家:爸爸,妈妈,姐姐和双胞胎弟弟。放假前,我一边把它们往衣柜里抱,一边叨咕:乖啊,等我开学了,你们就能重见天日了。但现在,我要它们永世不得超生。
我抄了一个黑色塑胶垃圾袋,最大号的,然后揪着熊们的耳朵狠狠地往里扔。剩下双胞胎之一,怎么也塞不下,我只得抄了第二个垃圾袋。后来,我又翻箱倒柜,将阿羽给我的所有东西通通拎出来,贵至小家电,贱至情书,摊了一桌子。我倒抽一口冷气,哗啦一下就将它们送入了垃圾袋。可怜的双胞胎之一,不仅与家人失了散,还砸了个鼻青脸肿。
我的一系列动作,看傻了美人鱼和可可,俩人跟雕塑似的,特稳当。我说:我去扔垃圾。然后就一手拖一袋,出门了。
我围着寝室楼下的垃圾桶打转,发现它竟然比我这垃圾袋还苗条。正在发愁,收垃圾的大娘来了,说:给我吧,给我吧。我刚要道谢,大娘又说: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闺女怎么这么多破烂儿。我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破烂儿?我这是破烂儿?这时候,大娘已经夺下了我一个袋子,她往里一看,眼儿就红了。她抓出最表面的一件格子裙,一边在自己身上比划一边问我:你不要了,是吧?我更不乐意了,我心想,以后你裹着这格子裙飞舞在各个垃圾桶之间,这不成心让我睹物思人吗?于是我抢回格子裙,往袋子里一塞,一手拖一袋又上楼了。临了,我还回头跟她说:这破烂儿我再留几天。大娘的眼儿又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