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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了美容院,头都不敢抬,我心想我就是一妖怪,蛇发,核桃眼儿。我不该出来吓人。颜颜小嘴儿特甜,说:美女,以后情书收多了,可别烦哦。我赔笑,恨不得挖条地道,钻回家。颜颜和我在车站告别,她抱了抱我,一本正经地说:忘了他吧。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在公车上特忐忑不安,因为我每看一个人,就会发现对方也在看着我。我心想,完蛋了,我这新形象太诡异了,明天开学,估计大家会认为我被阿羽甩了所以自暴自弃了,人言可畏啊。我下车后开始往家跑,虽然这会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但却缩短了我曝光的时间。回了家,舅舅舅妈正巧在,加上姥爷姥姥,四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夸我美。我感慨,多可贵的亲情啊。
我羞涩地跑去厨房,我饿了。但,阿羽的短讯再次不期而至: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扑去水池开始干呕,然后关闭了电话。
我的厌食症又作祟了。姥姥端给我的所有食物,由我悉数倒入塑料袋,再偷偷扔入纸篓,最后还小心谨慎地在上面覆盖一些报纸。姥姥见了我空空的饭碗,特欣慰。
我不想开学,然而一切苦难不会因为你不想而不降临,相反,它们的脚步似乎更匆忙。我枕着一头卷发,辗转反侧,我知道,天一亮,我就是大三的人了。阿羽的短讯啃噬着我的心。我们还能做朋友吗?我想着想着就混沌了,我和阿羽就像两块软糖,黏糊糊地交融着,要么一辈子不分彼此,要么扯开,弹出十万八千里。我自言自语:我们老死不相往来。于是我笼罩在怨恨中,入睡。
哥说要载我去学校,我谢绝了。我想我必须要习惯一个人的生活,不能因为谈了两年恋爱,就退化得不能自理了。我总共带了四个大包,背着抱着就出门了。出门前我照了照镜子,发现卷发和细眉也挺顺眼的。自行车载着我和四个大包,一转三晃。我很久没骑车了,我屁股底下的这个位置一直是阿羽的,而我就坐在后座,小脚儿悬在空中,想怎么晃就怎么晃,典型的少男少女。但现在我却打扮得像个艳妇,驮着几个行李在大马路上玩命儿地蹬车,特像盗了夫家钱财,潜逃中。
我玩命儿地蹬,电话也玩命儿地振动。是阿羽。
我停在路边,思前想后还是接听了。
我选择了一种特欢快的语调,说:喂。说完我就后悔了。这语调实在是太虚假了,除非是畜牲,否则谁也不会在分手的几日后发出这么银铃般的声音。
阿羽说:宝儿,咱一块儿回学校吧。
我支在便道崖子上的腿不由自主地乱颤,险些连人带包瘫在大马路上。我心想你凭什么还叫我宝儿,你干脆还叫我老婆算了。混账。
我说:我已经在路上了。你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挂了。
阿羽根本没机会说第二句话,我就挂断了电话。我大口大口喘气,我知道,如果再听他说下去,我会当街号啕大哭,然后什么都依他,做朋友也行,做二奶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