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我又欢欣鼓舞了。我从书包中抓出手机,迫不及待地想对阿羽说:“坏蛋!以后不准和我开这种玩笑了!”更迫不及待地想听他对我说:“我演技很厉害吧?”手机半死不活地发着亮,电池图案中空空如也,我拨号,然后粗鲁地将它贴上我的耳朵,它却在嘟嘟两响提示音后,彻底关闭了。于是我冲向马路对面的公用电话,一下便道就撞上了一辆自行车,我赶紧扶住车把,说:“不好意思,撞疼你了吧?”对方是个小男孩儿,特无邪地说:“我不疼,姐姐你疼吗?”我如梦初醒,是啊,我与自行车相撞,疼的应该是我啊。我摇摇头,嘴里说着“不疼不疼”就又向公用电话冲去了。我拨号,却,无人应答。
身体像抽空了似的,腾云驾雾。后来,我才知道那感觉类似于醉酒,大四,我三天两头醉酒,三天两头腾云驾雾,哪怕背着烂醉如泥的美人鱼,我也轻飘飘的。
回家。姥姥很敏感,一眼就察觉了我的异常,问我:“哪儿不舒服?”我心里疼得几乎抽搐了,却说:“可能中暑了,我去睡一会儿。”我阖上房门,不由自主地给阿羽拨电话,但听见的却始终只是长长的等待音,像一声声哀鸣。我倒在床上,汗水让我紧紧地粘着凉席,眼泪划过太阳穴,滴成了汪汪的两池水。
我昏昏沉沉。我知道姥姥推开我的房门,在我床旁站了一会儿,最终叹息着出去了。我闭着眼,想睡,想睡醒后,看见初升的太阳,然后伸一个懒腰,忘记这绵长的噩梦。我真的睡了,但醒时却只见漆黑的夜空,寥寥的星。是啊,纵然是夏日,夜幕也终究会降临。
我再度拨了阿羽的电话,这次,听见了他的“喂”。我的语调比我预期的更加凄楚,我问:“你在和我开玩笑是不是?”但阿羽说:“我是认真的。”他的嗓音那么轻,那么柔,像鹅毛掠过我的心脏,比尖刀更令我痛不欲生。
我问:“为什么?”
他说:“我爱上别人了。”
我问:“谁?”
他说:“你不认识。”
我挂了电话。开窗,晚风已经夹杂了凉意,秋,不知不觉地席卷了整座城市,而知了却仍在声嘶力竭地歌唱。我包容地想,天凉了,你们再抓紧唱几句吧。
我再度粘上了凉席,我需要竹片的温度,令人颤栗的清醒。我悲哀地感慨,如果我今天低眉顺眼,会不会造就与此截然不同的结局。而事实上我心如明镜,争执,仅仅是个导火索。该来的终究会来,那么,就来得更猛烈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