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就在可可和大飞打得火热的时候,我和阿羽迎来了我们第一次危机。
事情是这样的。那天我在阿羽的寝室里义务劳动。其实我干活儿是很敷衍的,一般也就是擦擦桌子上的浮土,外加把他扔在地上的报纸杂志捡起来码成一摞,他的柜子和抽屉我是从来不开的,我一直把眼不见为净作为真理。但那天从他柜子的底缝中露出了一张天蓝色信纸的一角,我还是没有打开他的柜子,而是一抽,就把那张信纸抽了出来。我知道侵犯别人隐私是非常不道德的,但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使得我对中国字非常敏感,一篇中国字拿在手上,我是不可能视而不见的,我想如果他当时那封信是用英文写的,我一定会怎么把它抽出来再怎么把它塞回去。
信是写给他初恋女友的。听说那女孩子高三时由于和阿羽感情破裂,所以填志愿的时候选了一水儿的外地院校,最终在那个盛产小保姆的省份里落了脚。我承认自己是很狭隘的,由于那个女孩子,我之后始终对那个省份存在偏见,我知道这对那里的山山水水以及善良的人民是很不公平的。
我刚刚看清了信是写给谁的,阿羽就推门进来了。我们对视了一下,他就瞬移到了我面前然后一把抢走了那张天蓝色的纸,三五下撕成碎片顺着后窗户就扔出去了,动作是一气呵成,绝不拖泥带水。我那会儿是很冷静也很有骨气的,我微笑着站起身,一句话没说就往门口走去了。阿羽特野蛮地揪住我,开始忏悔。说忏悔是很不恰当的,实际上他是用一种忏悔的语气在诡辩。在我们互相爱着也互相折磨着的那四年里,他是从没有认过错的,他习惯于借助中文的博大精深以及我大脑的愚钝,将罪魁祸首与我紧密结合,使我在每场争吵中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变成后悔莫及。
那天,在阿羽抵死强调他和那女孩子现在只是纯洁的老同学关系后,我做了一个让步,我说我们下楼去捡垃圾,把信拼起来,如果信里面没有情啊爱啊想啊念啊之类的,我就高抬贵手。阿羽同意了。幸亏那天无风无雨,所以即使他们寝室位于四楼,那些碎片也只是安好地散落在了一个并不算辽阔的范围内。我们坐在寝室楼下的台阶上,拼好了那封信。我是怀着非常紧张的心情去看完那页纸的,我是比他更害怕那几段文字中有暧昧的东西的。实际上内容很健康,只是说了说我们学校的情况以及他现在过得很好之类的,而且可以看出他是在回信,而并不是主动与那女孩子联络的。我如约高抬贵手了,甚至不要求他交出那女孩子的来信供我审阅。之后的很长时间中,我都仍想为自己那次得体的表现而拍手叫好了。阿羽说他真庆幸自己只是把信扔到了楼下,而不是扔进马桶里,我说如果你扔进了马桶里,最好记得冲水,否则我还是会让你捡出来的。
后来我们在那台阶上坐了很久。阿羽给我唱了《月亮代表我的心》,他那专注的眼神,磁性的嗓音,紧紧搂着我的手臂共同使我在与他的这场爱恋中越陷越深,差一点永世不得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