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阿羽还是爱我的,所以日子还是在那样一天一天地过着。
学校的新图书馆正在修筑中。至于那栋旧图书馆,凭借斑驳的木头桌子和梆硬的木头椅子竟然也能每天座无虚席,其实座通常是虚的,但座相对应的桌子上一定都是实的。那个时候,即使桌子上只有破旧的一个小薄本儿,我们也是不敢轻举妄动的,而当我们成为了元老级的人物后,就算你整个书包再加个不锈钢饭盒搁在那儿,我们也敢给你推到两个座位中间,然后大大咧咧地坐下去,等你回来后,我们还敢跟你对视,当然,是用一种特惊讶的目光,那目光就仿佛是在问你:同学,你占座就占嘛,但你为什么占两个座位中间啊?不嫌挤啊?
事实上那会儿我们都是在颓废了一段时间后良心受到了谴责才会假模假式地去图书馆里蹓一圈,所以发现没有座位时,我们反而会长舒一口气,然后手拉手欢蹦乱跳地就离开了。我们会说:不是我们不想学习啊,实在是没地儿啊。这个借口是很牵强的,其实在哪儿不能看书啊?
我和美人鱼比较好动,叮咚是喜静的,而可可就是即使心有余也会力不足的那一种人,我们觉得唯一适合可可的运动就是太极。所以只有我和美人鱼是无法长期容忍除了寝室之外就无处可去的日子的。
被我和美人鱼开发出的第一项运动就是我们的国球乒乓球。这项运动被我们断断续续地宠幸了三年有余,前前后后换过四个场地。
最开始我们是去一家距离学校五分钟车程的老年活动中心。那是一幢相当破旧的红砖小楼,说是老年活动中心,实际上只有几个老年,但却没人在活动。我隐约记得那里的价钱是八块钱一小时,我们去的多了以后,八块钱就可以打差不多两个小时了。乒乓球台设在二楼的一个大房间里,除了球台,别的地方都是布满了灰尘的,所以我和美人鱼每次都会在捡球时搞得灰头土脸。
我觉得我有必要简单介绍一下我和美人鱼的球技。第一次去打球的路上,我和美人鱼的内心都是很忐忑的,因为虽然我们嘴上都说我可真不会打啊,但心里也盘算着这死丫头会不会阴我啊。四五个回合后,我们两颗悬着的心就平稳落地了。我们不仅仅是属于一个水平的,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说好听了,我们是反手推挡型,说不好听了,我们正手都是废的。什么叫废的?就是完全不能正手扣杀,就是正手扣杀百分百等于自杀。美人鱼打球的时候比我大家闺秀一点,她既然不会扣,就不扣了,而我属于从小自学成才而且在体育运动中争强好胜的那一类型,所以我虽然不知道怎么扣,却也坚持去扣,坚持用一种独门的姿势去扣,后来这种独门姿势被众球友赐名为速冻鸡翅膀。之后我和美人鱼勤学苦练,最终正手扣杀也颇具了一些威力,但当她一气呵成地挥拍时,我依旧是速冻鸡翅膀。由此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不会做的时候不要瞎做。矫正比塑造更加艰难。
那家老年活动中心是我们最艰苦的一个场地,却也留下了我们最多的欢笑,因为它出现在我们最无忧无虑的年代,而之后即使我们置身于特豪华的体育中心,也不再有那么脆生生的欢笑了。我们老了。那种感觉就好比一个拼死拼活到了四十岁的人吃鱼翅,却觉得没有他十四岁时候吃的粉丝香。因为他十四岁的时候无欲无求。
其余三个场地是附近一所中学的体育馆,我们学校的体育馆,还有大四那年在公寓里兴建的一家健身中心。在那家健身中心打球的时候,我和美人鱼都会心不在焉,因为我们无法抵挡个别俊美肌肉男的吸引,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家,而只是把余光留给了乒乓球。
这三个场地里也都遍布了我和阿羽的足迹。我爱阿羽很大程度上归功于他对于球类的天分,我喜欢无论是篮球联赛还是足球联赛赛场上都少不了他的身影,也喜欢在平时的消遣中,但凡是我们玩得起的,他都玩得似模似样。我一直觉得有这样一个男朋友是很体面的,也许这种感觉来源于我本身的好动。我在高中时有一个同样好动的朋友,她就偏偏喜欢文弱书生,当我对此深表困惑时,她告诉我这叫做互补吸引。
我至今仍然好动,也仍然喜欢好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