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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累觉得困倦。我在阿羽考了我几个单词而我一半会一半不会后,就那么躺在他腿上昏昏沉沉了。之后,我听见阿羽手机的短讯动静,腾的就从躺着变成了站着。我好像做了恶梦似的捂着胸口,阿羽也因为我突如其来的敏捷而捂上了他的胸口。他看了看短讯,然后拉住我的手让我坐在他旁边,把手机交给我。我说:我不看。阿羽说:你看看。我看过去,上面写着我老婆又闹着打牌了。我眨了眨眼睛,问:大飞?当然。我吐了一口气。阿羽说:宝儿,圆圆并不是占据我多半的生活。你放松一点。我知道。我闷闷地说。但即使阿羽这样声明,即使我这样应诺,之后我的心脏还是一次次地在他手机的动静中及时地痛不欲生。我觉得那动静会带走他,带走他的人和他的心。
我问阿羽:那什么占据了你多半的生活?阿羽说:你。谁说谎言不能取悦于人,那么,伪造的珠宝又何以拯救女人虚荣的欲望。
我在床垫上走来走去,自言自语:哪天请他们来呢,后天吧,我得把地板再擦擦。然后我一跳,说:啊。在这个啊之后,我没有说出那句我想说的我们可以买些水饺回来煮,因为床垫发出一个声音,那声音代表着有一根弹簧断了。阿羽说:宝儿,我说你精力充沛不是冤枉你吧?我垂头丧气地说:不是。
那根弹簧硬生生地支棱着,我和阿羽动用了钳子和棉花也没解决它,它宁死不屈地**睡在它上面的肉体。当然,是阿羽的肉体。阿羽说:我可以为你上刀山,又怎么会在乎这么区区一根弹簧。我说:你这么铁齿铜牙,干脆把嘴放弹簧上面。
我和美人鱼去图书馆借了几本又旧又破的VB教程,显然,我们下手下得晚了。大飞和可可来了我和阿羽的家里打牌,我们也一起吃了一顿水饺。大飞赖在我们的光板床上不走,他说:这地方太舒服了,你们俩也太享受了。我每天回寝室去和美人鱼讨论客户端的问题,我们按照教程制作了一套中看不中用的界面。我问美人鱼:这怎么才能和服务器连上啊?美人鱼说:让大飞他们的服务器来连咱们的客户端吧。躺在床上看闲书的可可开口了:你们俩说的话怎么这么外行啊?你说句内行的让我们听听。可可翻了个身,不说话了。我们问她:你那数据库怎么样了?可可说:不急,不急。我每天晚上主动给姥姥和妈妈打电话,恐怕她们把电话打到我的寝室,而我总是不在。我妈说:你是越来越懂事了。阿羽的妈妈会隔三岔五地给我打电话,问阿羽过得好不好,问我和阿羽过得好不好,督促我和阿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应着她,心里特不是滋味。我明白,阿羽对我不是情比金坚不是誓死不渝,那么别说他妈妈,就算是他姥姥他太姥姥的祝福,也没什么实质性的用处。我和阿羽朝夕相对,和合法的夫妻生活没什么分别。准确地说,我们是夫君和妾,由于新婚燕尔而恩爱,然而他有另一个女人也是勿庸置疑。
我和阿羽吃同一个锅里的饭,用同一个盆洗脚,收听同一个频道。阿羽会在我们听相声的时候记住我中意的片断,然后在我状态低靡的时候把它们抖搂出来。阿羽也会在我精力充沛的时候,保护我也保护那根残疾的弹簧,让它不伤害我也让我不伤害它。我常常信誓旦旦地说:明天我负责买早点。但是各种各样的闹钟叫醒的只有阿羽一个人。我自然醒来后,会说:今天这闹钟怎么又没响。阿羽困得睁不开眼,他一个胳膊伸过来压在我身上,说:宝儿,你以后别定闹钟了,它对你不起作用并不代表对我也不起作用。在阿羽身边,我睡得不可救药的踏实。这踏实开始于每晚睡觉前阿羽的手机发出的那一声象征关机的滴。这样,我觉得没有什么可以带走他了。
此外,阿羽还会偷偷摸摸地发短讯或者打电话。发吧,打吧,身为有妻有妾的男人,你的确不应该厚此薄彼。我如此告诉自己。
就这样,我悲喜交加但总体上来说喜大于悲的日子策马扬鞭,一下子就到了圆圆在短讯中说的那个下星期。她回来了。那天,阿羽义不容辞地去了火车站,而我,去出席我们毕设组分配任务后的首次碰头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