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沙原又见沙原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的三春晖。
——《游子吟》
南门无木摸着身上这身崭新的白色衣衫，想着母亲这两天彻夜赶制的身影，心中暖暖的，像今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又柔和。
这就要离开了啊，三年真的能回来么。我的鱼儿，我的鸟儿，你们在这里等我，新鲜的肉汤就得新鲜。南门无木骑着父亲送给他的乌云踏雪缓缓的踏出了卞邑城门，阙月河的水哗啦啦的向南流去，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不知是眺望远方还是遥望故乡。
一行五人慢慢的消失在远方。南门无木的左边是准备回雍州的梅长卿，右边是柳伯。柳伯是他父亲安排一路护送他到洛阳的仆人，虽是仆人可一身的武艺堪比江湖上一流的好手。
姬文昌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和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老仆走在前面。马蹄踩的路面哒哒作响，旁边的树上时不时有鸟儿扑腾着翅膀飞向空中。
南门无木看着空中的飞鸟，阳光照在鸟儿的翅膀上泛着光芒，他想起火光、想起歌声、想起爷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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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南门秀被她大伯带走了，南门无木和姬文昌坐在铜炉边听南门傅讲了一个故事，一个关于白雪帝白辰的故事。
南门傅看着铜炉边坐着的两个孩子，捋了捋发白的胡须。
“你们看见了那火光听到了那歌声，那是曾经的白雪帝血原点将时的歌声，卞邑城外的这片天地把那时的场景记录了下来，每到一个特殊的时期就会显现人间。上一次人们听到歌声还是在三百年前开国太祖姬尤还未起事的时候，那歌声是点将的战歌，那火光是战乱的预兆，这自然的天地总是比人要敏感些。而能够听到这歌声看见这火光的人必将卷入这乱世的铜炉，不可避免，也无法逃避。”
“爷爷，可我们这么小，这天下不是一直太平着么？”南门无木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看着南门傅。
“哈哈哈、、、”南门傅轻捋胡须，“天下太平！？孙儿你后日就要远去中州，爷爷就不说这天下到底太不太平了，用你的双眼去看吧！用你的真实的心！”南门傅大笑着说道。
“孩子啊！”南门傅伸出右手，手腕上露出一个在火光下泛着天青色的光芒，上面镌刻着虎纹的护腕。两个孩子睁大了眼睛看着，觉得那护腕古朴而又精致，那花纹美观而又大气，仿佛可以看见那虎头上呼之欲出的獠牙。
“白雪帝在征战完夷州后经天澜海峡沿途返回中州时，发现战乱使人民生活颠沛流离民不聊生百业俱废。便在当时返回的部众里提前挑选了一些人来教导人民，使人民安定下来继续耕耘育田打谷种桑织麻，以免流民乱窜盗匪四起。并吩咐金人的工匠打造了这些护腕，刻上不同的标记作为当时相互联络的信物。而在人民安稳后这批人又成为当时的白雪王朝监管天下官员品德操守的一个机构，这便是密罗的前身。”南门傅看着这天青色的护腕说道。
“虽然雪朝白氏的时代已经过去数千年了，但密罗却流传了下来，每一个持有兽首护腕的人都自称兽主，尽管大部分兽主都是以家族的形式流传下来的。但作为军人传家的我们仍旧没有忘记祖辈曾经的使命，如今战争的预兆已经显现，我们不能再让这无辜的平民卷入战乱了。要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和平，才是我们密罗的百兽该做的事。”南门傅年迈的脸上流露出坚毅的神色，每一道皱纹都随着肌肉的收缩在空中飞舞。
南门傅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嘴巴开阖间传出“你们既然能听到世代轮回的歌声又看见乱世的火光，说明你们的身上流着这个时代的血液，那是未来英雄的血。此去洛阳就去寻找龙腕或者寻找龙腕的主人吧，去追随他去护佑他。龙腕是有灵的，那是召唤百兽的印信，但却是不逢乱世不得出，唯有真龙的血方能唤醒它，从而获得龙腕所带来的强大力量。据说唤醒龙腕的其实也是一种力量，鲜血只是媒介，那种力量白雪帝白辰拥有过，孝武帝姬尤拥有过，数千年来有许多人也拥有过，成功的人都是开国的皇帝或着一世的霸主，失败的人都死在的了乱世。”
南门无木从未有见过爷爷如此的肃穆，他年幼的心里仿佛有一粒种子在发芽。他想说些什么，却说不出口，只是静静的望着铜炉中跳跃的火焰，呆呆的坐着。
“南门爷爷，我们真的可以么？我们的身体里真的流淌着英雄的血么？”姬文昌稚嫩的脸上露出雀跃的神色，小嘴微张着，双手紧握着拳头，仿佛握着世间所有的一切。
“是啊！流淌着英雄的血”南门傅继续说着，“可流淌着英雄之血的人并不都是英雄啊，也可能是英雄刀下的亡魂。英雄是踏着鲜血举着长戈生长在战火中的人，哪里是流着英雄之血的人。”
姬文昌不明白南门傅的话语，南门无木更不明白。但他们的心中都对英雄充满向往。
火光摇曳中南门傅说了很多，然而那话语中的关爱和慈悲南门无木直到剑下送过无数亡魂披甲浴血在一声声嘶吼之中时方才明白。南门傅却只能在星空中留下悲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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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嘶、、、”
一阵马嘶，打断了南门无木的思索。
梅长卿停了下来。
“梅叔，怎么了？”南门无木问道。
“这里竟然如此干净，奇哉怪哉！”梅长卿看着路边的一片土地轻轻说道。
南门无木看着路旁这片泛着白沙的沙原，其间点缀着飘着白绒的猪草。白沙猪草间有着一道道的沟壑，坑坑洼洼可不美观，远处的猪草上有的还挂着白色的布片，看那整齐的切口似乎是被某种锋利的东西割下来的。看着这般景象可和干净扯不上丝毫关系。
“梅叔，可有何不妥么？”竟是姬文昌见后面人停下，拨转马头哒哒的跑了过来。
“那****遇见一练手的刺客，在此埋伏与我，使得一手非凡的刀术。”梅长卿回到。
“梅叔的六式寒梅，枪枪追魂断魄。可让那不长眼的瞎子跑掉。”南门无木一听如此，顿时说道。
“是啊，那刺客身上少说也有七八个窟窿，鲜血都溅了一地。可现在才过去五六天的时间，来往的行人又少。即时被白沙覆盖，这地上竟一丝的血迹也无。奇哉怪哉！”
梅长卿又想起那个眉间一弯新月的老人，骑着马转了一圈看着这地上的刀痕枪迹。那个年轻的刺客也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竟把刀术练到接近一流的地步，更别说那个眉间一弯新月的老人了，深深的感觉这世上高手繁多，自己这一流的枪术在别人看来不过是雕虫小技，门下弟子练手的对象罢了。这枪术还需要磨练还需要精进啊。
如果南门无木能看透人心，知道梅长卿如此想的话肯定会自惭形愧。他如此好的天资，捉鸟捕鱼到练得一把好手。正停顿间就逮了两只沙兔出来。脸上满是兴奋的神色，朝姬文昌欢呼道：“我们晚饭有肉吃了，天天吃馒头都快成藏门僧了，嘎嘎、、、”说完一阵怪叫吓得沙兔都闭上了眼睛。
“耶！耶！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肥不肥。”姬文昌骑马向南门无木奔去。
梅长青说：“走吧！去前面找个地方，歇歇脚，马也跑累了。”
“我记得前面好像有一片沙杨，那是秦国与赵国的分界。多年未走不知那雁门客栈还在不，我们去哪儿歇歇脚吧！”柳伯插口说道。
“早就不在了，据说店里早些年做了些不干净的营生被人一锅端了，现在只剩下一片砖瓦几面土墙，不过也算个遮风挡雨的地。天也不早了，我们晚上就在那凑合一晚。明日就能到雁门关了。”正说着，梅长卿骑着马走上官路。
南门无木把沙兔挂在身上，纵马前去。乌云踏雪不愧是马中名驹，踢踏间便越过了姬文昌向前奔去。
到底是少年心性，姬文昌双腿一夹马腹，也哒哒的向前赶去。枣红马的脚力也是不差，与南门无木一前一后，策马奔腾在这片白色的沙原上。
姬文昌的老仆，那个灰衣老叟，仿佛被少年们的心性感染也策马紧追其后。梅长卿在他那时不时流露出精光的眼神和那双布满老茧的双手看得出灰衣老叟的功夫只怕比柳伯只强不弱。“柳兄，我过雁门关后就要向南行了。此去中州万里之遥，无木就全靠你了。看那姬家的灰衣老叟也是个功力非凡之辈，年轻时也必定是个响彻一方的人物，你日后在路中不妨多听听他的意见，也好有个照应。”
柳伯是南门傅年轻时瀚州救下的一个孩子，自小与南门竹南门玉两兄弟一起长大。虽是仆人，但在南门家人的心中格外值得信任，柳伯听梅长卿如此说道，心中颇为受用。“梅老爷客气了，照顾好少爷是我应尽的职责所在。看那灰衣老叟的年纪，怕是去过中州不止一次，也可能本就是中州人氏，不过他不好言语，也无法从口音听出他是那里的人。听听他的意见应该无措，毕竟文昌少爷也在呢，如有事故他想必不会袖手旁观。”柳伯随梅长卿一起向前赶去，边走边说道。
“唉！小小年纪便要跋山涉水。”梅长卿骑着马看着远处瓦砾间早已拾柴生火的南门无木和姬文昌道。
“是啊，听说当年的老太爷唯一的弟弟就曾远去中州就没能回来，要不然南门家何至于如此凋零。每一次洛阳锻金都是一番新的动荡啊！”
“近几年南陆和北陆一直都很安分，以至于中州的人都快要忘记战乱了。一个个醉生梦死争权夺利的人，那里的人有几个还记得蛮族的利剑和巫族的弯刀。”
“嗯，前几日天现异象，这天地自然地的知觉总是比人强太多了。”
梅长卿与柳伯正说着，马儿就到了南门无木与姬文昌落脚的地方。
灰衣老叟刚把马栓到沙杨上，向姬文昌走去。
日渐西沉，一抹残阳斜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