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沙原上的歌声
世上本无忧，庸人自扰之。万般皆缘法，俱是红尘客。本是扁舟渡，却听鬼云歌。歌那亡者魂，吟那英魂魄。
在南门世家后院的小湖，湖水出处流向的地方便是阙月河的下游，自此在向下一段水路，便是阙月河入海口的地方。
南门无木开春送父亲出海时在入海口阙月峡呆过几天。那是他第一次见海，以往年纪还小自是未带他去过，瀚海的波澜荡漾，那是孕育耀月的故乡。今日晚宴大多是些女眷，一些留下的宾客家眷和仆从。主家寿星和前来拜寿的正主以及刚刚出海回来的南门竹都不在，晚宴由南门玉主持，人不多却非要弄得灯火通明。家中一忙孩童便无人照看，南门无木虽已入醒志之年却是个闲不住得主。晚宴过后，南门无木、南门秀和留在南门家的姬文昌一起走在后院的小路上。明月当空，树影斑驳，映下一行人影。
“昌哥哥，你是怎么打败木头的？爷爷说木哥哥虽然顽皮可是我家的奇才哦！”南门秀吃饭时听到南门无木和姬文昌谈论暮时比斗的事，此时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
姬文昌毕竟是小小年纪，虽家教甚严，听到南门秀问起却也忍不住炫耀捉弄一番。“自是你昌哥哥我神功盖世样貌非凡，我刚一出剑你木哥哥便被我吓到那湖里去啦！”
“咯咯、、、”南门秀咯咯的笑着，“木哥哥才没你说的那么笨呢，木哥哥可是很厉害呢！”南门无木从小就很照顾南门秀这个妹妹，南门秀虽然很想听听无木哥哥出丑的事迹，可还是忍不住辩解道。
“哦，你木哥哥厉害，有多厉害？”
“木哥哥会爬树，还会、、、会捉鸟给我玩，就是很厉害。”南门秀想了又想说道。
这话听得南门无木都笑了，摸了摸南门秀的头。“秀儿，你昌哥哥逗你玩啦！明天让你昌哥哥给你捉鸟玩。”
听南门无木如此说道，姬文昌见这个比自己小两岁长得可爱却让南门无木带的同样顽皮的小姑娘却如此维护自己的哥哥，便不再捉弄她了。“你木哥哥的确非常厉害的啦，可就是太懒才会输得哦。秀儿妹妹可要努力练剑不要在像你哥哥那样顽皮哦，你木哥哥马上就要去洛阳了，你可不要在独自爬山了。”虽然认识不久，姬文昌毕竟在晋阳刚刚离家因此对南门秀告诫道。
“昌哥，秀儿，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南门无木忽然驻足停下，用手向夜空听听。
姬文昌和南门秀也都停止说话，驻足倾听。在风中隐隐约约听到“魂兮归兮、、、魄兮归兮、、、英灵永在、、、兽灵永在、、”的声音自东方传来。
“走，去玲珑塔。”南门无木带头在前面领路向玲珑塔跑去。
“这个时候都已经关城了，城外怎么会有声音传来？”姬文昌边跑边向南门无木问道。
“什么声音嘛，俺怎么没有听到，会不会你俩听错啦？”南门秀也在后面跑着，不过越跑离他俩越远。“等等我，等等我嘛！”
在外面有月光还看得清，可玲珑塔内却是漆黑一片，南门世家近年来人丁稀少，玲珑塔上却是没有张灯，不过这对于经常爬上爬下的南门无木来说可不算什么。南门无木摸索着向上爬去。“大家小心，我们去塔顶的月台，慢点小心一步一步的。”爬了几步姬文昌砰的一下撞到了南门无木身上。“怎么不走了？”
“秀儿到了么？”南门无木突然回头问道。
“到了，到了，到了，，呼、、呼、、、”南门秀喘着气，大声喊道，夹杂着呼呼地吸气声。
“好，大家跟着我一起向上爬，里面应该有火石，等下点着塔灯。”南门无木扶着楼梯的扶手向上爬去。
本是七层的玲珑塔，这时爬来却显得格外的漫长，盘区而上的塔梯，似蜿蜒深渊里的札道蔓延至天际。而向下望去又似直入那地底幽冥，空中飘荡的声音仿若锁魂的歌。南门无木借着从塔门里照进的月光慢慢的向上爬着。“秀儿，我们爬了几层了？”南门无木满脸的疑惑。“不知道！！木哥哥应该快到顶了把！”南门秀迷迷糊糊道。“七层了！”走在中间姬文昌忽然答道，他向上看了看又说“这塔应该是九层吧？”。“真是奇怪，怎么会凭空多出两层，莫不是你数错了吧！”南门无木向上爬着“终于到了！”。
南门无木顺着扶梯走出塔顶的小门，极目望去。卞邑城东那片一望无际的沙原上亮着升腾的火光，空中飘荡着古老的歌谣，在火光中耀月的光茫都暗淡了下来，群星都为此潜隐。那火光边似乎有人在祈祷。
“好像这玲珑塔真的比我家的龙雀塔要高。”姬文昌站在南门无木的身旁，看着这塔下的卞邑城说道。
“是人在祈祷。出了这么大的事，不知为何城防司没有派卫兵出城查看。”南门无木乌黑的眼睛在这月夜里显得更加的深邃。
“或许已经派了也说不定。”姬文昌想起叔父晚宴不在开口道。
“你们在说什么？哪里有火光？哪里有人啦？”南门秀晃着小脑袋左右摇摆的看着，“灯光真好看，木哥哥，玲珑塔真的长高了呀！”卞邑城内灯火辉煌，尤以南门世家前院为最，后院却一片漆黑。
“这声音！”姬文昌竖起耳朵听着。
南门无木漆黑的双眸中似乎看到了火堆旁的人们站了起来，不过离得太远也看不真切火光旁好像站着许许多多的人又好像什么也没有，他侧了侧身听到了那飘荡在夜空中不知是歌声还是祷词：
泛黄的书页在战火燃烧
预言之文随火焰消散
是谁曾把墨迹赋予笔尖
书尽这锦世华年
云狮的怒吼在荒原飘荡
雄健身躯自风雨奔狂
是谁曾把弯刀握手在前
斩尽这柔情千万
赤虎的咆哮在山林回响
火红身躯从崖山跃涧
是谁曾把利剑高举眉间
许下这亘古誓言
魂豹的脚步在身边响起
鲜血气息于空中弥漫
是谁曾把长枪负背在肩
走尽这万里河山
苍狼的身影在草原隐现
如风倏马在利爪魂断
是谁曾把狼王伏在胯间
驱赶这羔羊片片
隼鹰的铁翅在碧空穿梭
猾狡狐兔丧尖爪喙间
是谁曾把长弓轻轻拉满
射尽这精兵百万
巨龙的传说
在篝火边传杨
星空下响起兽主的誓言
是我把战火燃尽书册
端狼毫
书尽锦世华年
是我在怒吼万丈荒原
使弯刀
斩尽柔情万千
是我在咆哮草木林间
举利剑
许下亘古誓言
是我在漫步敌寇营边
负长枪
走尽万里河山
是我在出没白雪草原
骑苍狼
驱赶羔羊片片
是我在云霄翱翔不断
拉长弓
射尽精兵百万
是我、是我、是我们
捍卫七海河山
赤血流尽不言
英魂升腾在天
护佑子民万千
平定四陆峰烟
直至甲兵安眠
铁腕供奉在案
知书不再提剑
声音模糊了双眼，看见火焰中仿佛有巨龙翱翔，百兽们在大地上匍匐不前。
“狮魂犹在、虎魂犹在、豹魂犹在、狼魂犹在、鹰魂犹在、、、、、犹在、、、犹在”那声声的誓言一声比一声坚韧一声比一声有力，似乎就在耳旁不断的响起。
“居住在星空里的神灵啊！请把智慧和勇气赋予您的子民，吾等将捍卫您在人间的荣光，让慈悲和爱将永世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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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过了许久，塔上寂静无声。南门无木与姬文昌只是静静的看着远方，火光早已熄灭，卞邑城外一片漆黑。南门秀看看城内的灯火，看看天上的星空，寂静无言，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她无关。
“你看到了么？”姬文昌看着南门无木，脸上浮现出很难在一个孩子身上显现的郑重。
“好像是在《白雪王朝传记》中记载的白雪帝东陆九州定鼎之战，发生在晋阳城外望月江边的赤阳之战前夕白雪帝血原点将时的场景。”南门无木想着刚才的一幕缓缓说道。
“是啊！据记载那时白雪帝和他的六悍将刚刚打下卞邑，鲜血把沙原都染成了血色，将士们还未得到休整。白雪帝便点起巨大的篝火，召集麾下的将士发动了攻打晋阳的赤阳之战。”姬文昌抬首望月面露向往之色。
“那时的赵国大将候元誓死不降战死城外一应亲卫俱随之而去，真是一个英雄的时代。”南门无木接着说道。
“今夜为何出了这等怪事，后日还要经过那沙原真是渗人。”姬文昌看了看南门无木说。
“哥哥们后日就要去洛阳，不过又哪里有怪事发生，说道怪事这玲珑塔倒是多了两层啊。”不知为何南门秀竟没有看到刚才的火光和听到夜色里的歌声，看的南门无木和姬文昌觉得当真奇怪。
“据说洛阳城就是那一战后白雪帝白辰称帝举东陆能工巧匠开始修建的，之后又掳了南陆和北陆的匠师不断加建，堪称当世第一雄城。”姬文昌虽然奇怪但没有询问，而是说起了洛阳城。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玲珑塔向下沉去，摇的三人东倒西歪。玲珑塔又恢复了它原来的高度，塔内有火光亮了起来。南门无木让南门秀呆在地上莫动和姬文昌向塔内走去，看见塔底的铜炉中火焰升腾，周围站着南门傅、南门竹、梅长卿、姬元丰等等十几人。南门傅身着白袍，其余人人俱是黑袍盖身背上背着大大的兜帽与梅长卿那日遇到的刺客装束并无二至。他们听到南门无木和姬文昌的脚步声向上望去。第一眼看到的似乎是两个帝王携手而来，俗话说一山不容二虎况且是两个小小少年如此幻觉当真奇怪。第二眼定睛一看竟是南门无木与姬文昌身披月华脸映火光自那塔顶扶梯处向下望来。众人俱震，惶恐不安。
“天意如此，天意如此！”南门傅对周围的人连连说道，“无木孙儿、文昌孙儿快快下来。”说完向站在高处的南门无木和姬文昌招手示意。
而此时的南门无木与姬文昌两人四顾茫然，这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仿佛冥冥之中早已注定。年少的儿郎们注定要走向那片血与火的战场，那片刀与剑的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