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慢慢平静下来,默默听着胖男人讲诉一段尘封已久的故事:
他姓张,叫张卫明,是华人的后裔,祖先是四川保宁府人,现居马来西亚的哥打巴鲁,近临泰国边境,那是一个较偏僻的海湾城市。
为什要住在那里?胖子大叔也不清楚,只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有好几户,可从古自今与当地人却不相往来,特别是对陌生的华人格外警惕。从小就是这样,记忆中有过与外来人几次大的械斗都被他们成功击退,当然也杀死了不少人。最后为了躲避更凶狠的人,又在长辈的带领下搬进荒僻的深山里,本以为过了十多年不会再有事发生,不曾想那些人还是寻到他们的足迹。
在一天夜里被那些人围困在山里,整晚的械斗终因寡不敌众,那些人显然是有备而来,最后村里的几户人家男女老少被杀光。而胖子大叔那天夜里和阿卢,他就是被我和阿玲刚刚埋葬的那个人,在天黑前去了山里……
胖子说到这里喘息不止,身体已是极度衰弱,他歇了一会还是坚持说道:“我们……是去山里打野山羊,阿卢是我们头领的儿子,从小就勇猛又会使飞刀,拳脚功夫了得,我俩是一个开裆裤长大的。”
阿玲忍着泪将胖子靠于大石旁,尽量让他坐得舒服,血依然断断续续流,惨不忍睹。
我用破碗端来水,他颤巍巍举起手拒绝,咽了口血水继续讲下去:
当他和阿卢正埋伏在一个草地丰茂的树林里等待野山羊,却意外听见山下一片喊杀声,还有密集的枪声,接着就看到火光冲天。他俩知道村子出事了,阿卢立刻带着胖子往山下赶,可刚下到山下就看见阿卢的父亲领跌跌撞撞向山里跑来,子弹在他身后嗖嗖横飞,打得树枝叭叭响,终于有一颗子弹射进了阿卢他爹的胸膛,猛地栽倒了。
胖子和阿卢慌忙躲到路边的崖石和树丛里,看到七八个黑衣大汉呼啸而来。为首一蒙面大汉叫一声‘搜!’那几个人刚要下手,阿卢的飞刀已出,我的枪也响了,瞬间就打倒了他们,随后见没再有动静才上前查看,那七八个人都死了,阿卢的爹还有一些气息。
他俩忙背上阿卢的爹躲进了附近的一个山洞里,山下还枪声不断,阿卢想进村去救他的母亲和两个妹妹。可还半昏迷中的头领却一把拉住了他,说:“孩子,你别去,村里的人都杀光了!你妈和妹妹也死了!”
我惊骇不已,忙问:“我的家人呢?”
头领双眼杀红,哽噎颤抖:“全……死了……”
阿卢一拳打在洞壁上,咆哮:“阿爸!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那时头领的伤势很重,或许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他艰难地从衣服夹层里拿出一个破旧的皮包递到阿卢的手中,阿卢不明白却也照着指令从皮包里取出一张羊皮地图,上面标注着一些紧要地名,还弯弯曲曲的画着一些线路图和奇怪的数字。
阿卢疑惑追问:“爹,这是一张什么地图?很重要吗?”
头领奄奄一息:“很重要!你们……一定……一定要保管好……”
故事讲到这,胖子大叔的脸上突然狰狞抽搐,阿玲吓得手忙脚乱,只能无助大哭,随后胖子又痛苦地呻吟,血立马涌出。我上前扶住他,发现他的身体已经开始冰冷。大概持续了半个小时,胖子大叔慢慢静下来,眼神恍惚,依然艰难地跟我们开玩笑说当年阿卢他爹临死前也是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头领是在用最后的气力在跟他们说话,语气却变得格外慎重严肃。
头领说:“你们两个听好了,我们……不是马来西亚人,我们是华人,是……大明王朝的……后裔。”
阿卢懵了,插嘴问:“什么大明王朝的后裔?爹,你在说些什么……”
头领暴怒呵斥:“我的时间不多了!你们俩……好好听着,不要问的太多!”
阿卢不敢再吱声。
头领略停顿一会儿,有气无力讲:“我们的祖先是跟随明朝永乐年间……郑和下西洋的卫队。当年他们第二次出海下西洋途经苏门荅腊海域,苏门荅腊老国王由于生性残暴,贪婪淫奢,过高的税负引起了国民的不满。苏门荅腊国内出现内乱,然而老国王苏干刺不想方设法解决国内问题,而窥探起郑和下西洋的宝船。他亲自率领军队前来围攻郑和的商船,郑和不得不采取紧急措施,一方面联系上苏门荅腊新国王进行前后围歼,另一方面为了保证船上的财宝不受到损失和掠夺,派卫队护送随船的宝藏找了一个极其隐蔽的小岛存放。”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稍后开始咳嗽,触目崩心:“当时卫队里的成员就有我们的祖先。他们终于在马塔克岛以东找到一个隐蔽的小岛,快速将宝船上的货物和金银财宝搬上岛存放,又留下一部份人看守,想等战事过后再来取回宝藏……”
“难道这是……”阿卢突然盯着手中的羊皮图。
头领停顿一下,凝重说:“他们临走时画下这张藏宝图,可惜在驾船回途中又遇到凶悍的海盗,尽管拚死相抗,可海盗还是杀死了大部份卫队,劫持了船只和十余个受伤的卫队人员,竟把他们带到马来西亚的荒岛上为奴,最后过了若干年,祖先们才逃到哥打巴鲁隐姓埋名过起了隐居的生活。这几百年来,我们的祖先始终保守着这个藏宝的秘密……因为听说这里面还牵涉到另一桩惊天的大秘密,绝不敢轻易对人说……在族人中也只有继承头领的人才会知道。”
…………
胖子大叔的语速更慢,每一字每一句话都说的异常吃力,有时我和阿玲也听得含糊不清,要靠猜和捉摸才能懂大概意思。他的生命正在一点点耗尽,每一句话仿佛对于他来说犹如快要死的人在嘱托交待未完心愿的事,我和阿玲默默听着不敢轻易地打断他的话,也很想弄明白故事的来龙去脉。
“阿卢的爹最终死在洞里,临终前交待自己和阿卢一定要去寻找到这六百年前的宝藏,务必带回中国去……说大明王朝的遗留的宝藏应该归还给中国政府。”胖子略停顿一会又开始咕噜咕噜讲开:“我和阿卢草草埋葬了他的父亲,天明才敢回村里。可是眼见的寨棚草屋都烧毁,满目疮痍,全村几十口人全被杀!我们只得含泪埋葬了全村同胞。”
后来才知道一直追杀他们的是马来西亚最大的黑帮一一黑龙会。
这个帮会以残忍、暗杀、抢劫、掠夺而著称,帮会遍及印尼、苏门荅腊、马六甲海峡、占城、真腊和马来西亚等地,各地政府都惧怕三分。黑龙会的总舵主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大海盗陈祖义的后裔,此人更加冷血残忍、贪婪凶残、聪明狡诈,行事诡秘飘忽不定,可以说是神龙见首尾,难觅踪迹。马来西亚政府曾几次联合拘捕都无功而返,现今也没人能说出他的姓名和相貌特征。
“我和阿卢不敢去找这黑龙帮的人报仇,知道去了也是以卵击石。只得根据地图所示驾了一艘渔船出海来寻找宝藏,经过数年的海上飘泊最终寻觅到这个岛上。可又遇上海啸,好在我俩早已登岛在山里寻觅,看到那几十米高惊涛骇浪吓得不敢下山,第二天的下午才从岛上下来,没想到船冲到这半山腰,之后又在船舱里又遇到你们,我们一时也感到意外。”
胖子说到这里终于如释重负:“好在那张半皮地图被你们得到,看来算这是老天爷冥冥之中的安排!但……根据这几天的查看,我敢肯定宝藏就这岛上,你俩一定要……要寻到宝藏带回中国去,千万不能落入到黑帮的手里……”
“我一点也不关心什么宝藏!”突然一直安静的阿玲变得暴躁不安,情绪激动地哭问:“我只想知道我自己为什么手臂上有一个‘明’字?你的手臂和我妈的手臂也有一个?我曾经听妈妈讲我的父亲手臂上就有一个‘明’字,难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