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交大在细雨飘摇中似泼墨的画卷,檐下翠绿的潇湘竹丛处,临明亮的落地窗而坐,于半温书香看了足足三个小时《诗经》却仍津津有味的朱梓言,在将崭新的泛着薄薄芸香草的书页翻到《南有嘉鱼》这篇时,仅默读两行:
『南有嘉鱼,烝然罩罩。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乐。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衎。』
便将干花书签夹到此处,合上厚重的《诗经》,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打着浅浅的哈欠,偏头看去已人迹寥寥且显空荡的图书馆。
左手托腮,慵懒若猫般斜倚在桌前,轻吐了口气,仔细的将翘起的书角捋平,闷闷地嘀咕:“这宋真宗赵恒的《励学篇》中所云:『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自有颜如玉。』奈何我自八岁上学,寒窗苦读十一载,温习功课昼夜不分。莫要说这千钟粟,就连一粟也未曾裹肚过,更别提什么黄金屋、颜如玉了。”说到这,怅然地站起身,拿起《诗经》走回到B区古籍书架前,将书重新放回原处。
当脚步轻轻地离开浩如烟海的图书馆,朱梓言站在台阶上,淡看了眼如鱼肚白的天空,便想也没想的淋着蒙蒙细雨,朝一点五食堂快步走去。
这一路上,不仅闻到雨后更加清幽绵长的白玉兰香,还嗅到一把把来自共撑雨伞或有说有笑、或勾肩搭背走过、或三三两两散落在交大各处的小情侣们泼洒而来的狗粮味。
朱梓言缩着双肩,两手抄兜,一幅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呆书生模样,形单影只地走过星月湖上架着的三孔石拱桥,闷着头路过散了一地梧桐叶,保洁阿姨正清扫的小型篮球场,直直地走进人声鼎沸,已香气扑鼻的一点五食堂。
当排着长如蛇型的队伍,终于在五味鲜买到三个热气腾腾又个头饱满的粉丝素馅包子,朱梓言将找回的两块钱放回零钱包,便心满意足地吃着包子,一路走马观花般看了眼,雨后风景更加别致的交大,匆匆回了二十三幢女生宿舍二楼。
开门后,瞥了眼枕着七彩毛毛虫抱枕睡得正香的李师师,便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将两盆几日未浇水的山茶搬到了护杆上悬挂的铁艺花架里,殷红的花朵在风雨中瑟瑟发抖。
朱梓言走回到桌前坐下,开了台灯,从抽屉里将原先未绘完的手稿取出放至桌上,拿了根笔筒里削好的铅笔,就着明亮的灯光,在一颗颗小巧爱心连成的手链中央,绘了朵盛开极致的山茶花,挨着右边花瓣处又绘了朵含苞待放的山茶骨朵。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后,朱梓言将笔放回笔筒,左手支着额头,瞧去白纸上那条精致而小巧的手链图稿,良久,闷闷地嘟哝:“为什么不论画得多逼真,都与米国多罗贝丝先生的设计图稿,差一条银河系呢?”
话落,抬起头,见窗外的雨已停,便将手稿收起放回抽屉,起身后从衣柜里拖出24寸薄荷绿行李箱与折叠摆摊架背包悄悄地离开了202宿舍,轻轻地合上门。
走出人流如梭的校门,朱梓言顺着青石板铺就的人行道,朝西边不远处的散金桥走去,途中也偶遇到数对步行至沈园幽会的交大情侣,偷偷瞄去几眼,当真是男才女貌居多羡煞旁人。
此时晚风习习,道路两旁刚修剪不久的香樟树挺拔而青葱,衬着车来人往的情景倒也清幽雅致,不时飘过来淡薄香樟味更是提神醒脑。入眼处,横架在碧波涛涛的玲珑湖上似条白玉带的散金桥在蒙蒙灯光下,透着股悠远气息。
朱梓言曾趁闲时到此散步过,懒懒的将团着祥云的石柱中央坐落的或淡看流水、或交头接耳、或子母相抱的石狮,默默数过一遍,足足一百零八颗,不仅百态千姿,还雕工精致、栩栩如生。
此刻,风雨飘摇屹立百年的散金桥两侧足有四尺宽的人行台阶上,早已被各种美食摊点、饰品摊位挤满,虽比不过望穿秋水街各色店铺琳琅满目却贵在物美价廉、童叟无欺。
朱梓言避开熙攘如织的人群,边慢慢的朝前走边四处张望着,奈何,两排已从桥头几乎摆至桥尾的摊位间,未能找到一处可商量着挤一挤的空位。不由,郁闷地砸了砸嘴,心中暗自感慨:居然来迟了?没想到这雨刚停没多久,做生意的却已挤满散金桥,当真生活不易。
直到走至桥尽头,才在一处卖盆栽的摊位右边,见到一席还算干净却小到可怜的空位。不知是不是靠香樟树太近的原故,在昏黄的路灯下此处显得过于清冷,不知摆在这生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