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礽在乾清门候着,没过多久,便见刘氏已经出来了,因皇帝特许她在宫中可乘坐撵子,胤礽扶着她坐了上去,自己跟在了一旁。
刘氏看太子郁郁寡欢,便问了一嘴。却见太子仍旧无神的望着地上,步伐如同被附身了一般缓慢前行,她弯下腰去瞧太子的侧脸,又喊了一声:“太子爷?”
胤礽方才抬起头,茫然问道:“怎么?肚子不舒服?”
刘氏愣了一下,随即笑道:“不是,我瞧太子爷心不在焉的,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胤礽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你多虑了,明日带兵西上,所以心有思虑。”
刘氏一下子低落起来:“太子爷可要万事小心,战场无情呢。”
胤礽道:“你别乱想,好好养着身子,我自然很快便回来了。”
出了宫,太子并没有随刘氏回太子府,而是去了骁骑营训场巡视,眼下他不能再顾及旁的,必须从儿女私情中抽离,尽快投入血肉相见的战场中去。
德嫔听闻了芳贵人小产的消息,自然是安稳的,惠荷取了八宝臻叶来,道:“娘娘准备的这样稳妥,怕是旁人会疑心呢。”
德嫔觉得甚有到底,纤长的金甲套轻轻的点在惠荷的额头:“你个鬼灵精,关键时候,还真倒是提点了我。”说着便让她将臻叶拿了下去,又道“这时候送去,旁人会以为我早就预料到此事,所以才巴巴送了去,也好,不送倒也不会显得唐突。宁答应在做什么?是时候让她过来了。”
惠荷将臻叶放了回去,便匆匆到念竺阁传了芙宁过来。芙宁初听到消息时,也十分震惊。自己当时虽在跟前,也提前知晓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却仍旧没瞧出什么端倪,心中更加觉得这宫中尔虞我诈,渐渐的为自己的以后担忧了起来。
芙宁过去之后,见德嫔脸色不悦,只好先开口道:“是妹妹办事不力。”
德嫔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是怪你,只是可怜我的佟佳姐姐……”
芙宁道:“只要有证实贵妃娘娘的证据,便可以洗脱这莫须有的罪名。”
德嫔看了她一眼:“但愿吧。”
终于,一个御前的小太监从储秀宫赶来:“万岁爷请德嫔小主到储秀宫走一趟。”
惠荷取了暖罩给德嫔披上,德嫔对芙宁说:“你也一起来吧,好歹知晓当时的情况。”
二人到了储秀宫,已经时值傍晚,天色刚刚有些擦黑,却见储秀宫里灯火通明。因芳贵人需要静养,所以查明这件事,自然是到了安嫔这边的正殿。刚入了殿,见佟佳氏和安嫔已经坐在了下首,各个神情严肃,皇帝正在殿内踱来踱去,显得十分慌张。芙宁突然想起自己小产之时,难免黯然神伤,等走了进去,皇帝只瞧了她一眼,便吩咐下人去沏茶,他坐在上座,目光四下里巡视一圈,似乎十分疲惫,语气恹恹道:“说吧,怎么回事。”
佟佳氏眉眼通红,显然是哭过,声音也听起来更加柔媚:“万岁爷,臣妾过手了芳妹妹任何入口的东西,断没有想害她的心思。”
安嫔懦懦道:“姐姐这话是要推到我身上吗?我刚刚失去了络成,理解身为母妃失去爱女的滋味,又怎会想着害芳妹妹。”
皇帝摆手:“好了好了,眼下任凭你们如何说,我如今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全等御医查了再说——你身体没好,也巴巴的跟来做什么?”皇帝话锋一转,对芙宁责备道。
芙宁冷不丁的被问,讶然道:“嗯?哦,我没事。”
这样回话是极不合规矩的,其他三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好在皇帝并没有在意,道:“若是被太皇太后知道了,怕又是要担心了,你们几个可要缄默三口。”
众人齐回:“是。”
鄂御医从芳贵人处出来,来到正殿里复命,他乞伏在地:“微臣方才经过取血液于银针上微醺入泄,其银针颜色偏绿,针头偏黑,只有柑阙、俒果干、广角呈深绿,玄参、胆矾、椿皮呈黑色,可这半黑半绿,微臣却从未见过。”
皇帝冷笑一声:“你拽文弄墨了一番,却说是没查到?”
鄂御医赶忙将头低下:“微臣知罪。可微臣可以确定的一点是,这是入口的毒。此毒十分罕见,可融入血液中如此几个时辰,却仍旧毒素犹存,微臣取了几味适口排异的药材给芳小主,快则三日,体内才可完全排除。”
皇帝问:“给你多长时间,才能查出结果?”
鄂御医犹豫道:“这……望皇上宽限三日,微臣需与舒穆禄大人讨究一番。”
皇帝道:“那还不快去?”
鄂御医连忙又行了叩拜大礼,便取了药箱退下了。
德嫔一阵惋惜:“哎,芳妹妹素来跟个没长大的丫头似得,这次指不定有多伤心多难过呢。”
安嫔余光扫了一眼皇帝,轻轻抽泣起来:“我可怜的芳妹妹,到底吃了什么呀,万岁爷,一定要严查小厨房呢。”
皇帝果然扬了扬眉头:“小厨房不是有专门试菜的太监?”
安嫔道:“正是,是试菜的太监,臣妾方才就命人去查了,饮食皆是正常的。”
皇帝道:“那你还说查小厨房?”
安嫔吃了瘪,便只好低下头,瞟了一眼佟佳氏。
顺着安嫔的思路,她这便算是为自己开脱了,皇帝一定会想到芳贵人离开小厨房都进了哪些东西。可偏生去了藏书阁后的茶水点心,皆是佟佳氏一手安排的,佟佳氏想到这一层,自然慌乱了起来,她的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心中拿不定主意,手里的绢子扭曲成一团,足以证明她慌张了起来。
芙宁仔细回想了一番,她进来的时候,似乎点心已经被动过了,但这点她很不确定,后来便是安嫔给大家都斟了茶水,可自己喝了都没事,当时也没察觉有任何异样,后来佟佳贵妃取了油子糕给芳贵人,但芳贵人嫌油腻,更是碰都没碰。再后来便是安嫔扶着芳贵人起身,若是手里藏毒什么的,也与御医所言不符,这其中到底哪里有端倪呢?
德嫔便没有这么关心此事了,毕竟于谁害谁益,她都是最收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