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贵人听了,也甚是喜欢。既然这样定下了,便让阁士将这个字交上去,由皇帝首肯。安嫔挽着芳贵人的手扶她起来:“妹妹可要小心些。”
芳贵人心眼极少,又因穿着繁复的套子里,包的严严实实,起身的时候总归是有些困难的,安嫔一伸手,她想也没想,就扶着起身了,也没推脱或道谢,旁人看来安嫔似乎屈了身份,好在安嫔似乎没什么反映,佟佳氏这才放下心来,安嫔道:“今儿是个好日子,不如一同去姐姐的景仁宫坐坐吧。”
佟佳氏歉笑道:“我这身体总是反反复复,如今才出来片刻,便乏的不行,我那宫里头,处处都是煎药苦汁的味道,改日吧。”
芙宁心中感慨佟佳氏的机智,这样一来,定是佟佳氏发现了什么,那安嫔便没有机会陷害了,一想到姐姐还在等她,心中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另一边,皇帝命人清了御花园的雪堆,收拾出一处空地来。几个太监宫女忙前忙后,侍卫去军箭库去了两把御用的弓箭呈了上来,竹靶子也由太监摆在了两丈开外的位置,一切准备妥当,胤礽先人一步,在那弓上装了一把箭羽,开弓拉势,对准靶子的中心,只见那箭羽像是脱缰的野兽一般,直逼红心,“嗖!”整个动作一气呵成,守在一旁的太监宫女们皆轻声喝彩,胤礽将弓托于手心,恭敬的呈到皇帝面前,皇帝只淡淡看了他一眼,只从旁边太监的托盘中取了新的来,一手执弓,一手拿起箭羽,胤礽见皇帝并未接过,只好放回原处,侍立在一旁。皇帝正准备开弓,却又放下,转头见石桌之上拜访的果盘,里头沙果瓜脯一应整齐的堆放着,他吩咐道:“拿两个沙果来。”
胤礽见皇帝神色不郁,连忙道:“我来拿。”
那小太监便只好又站回原地,胤礽去取了两个沙果来,皇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一笑:“这竹靶子当真是无趣,不如将沙果放在你头上,给我试试手。”
胤礽素来知道皇帝箭法精准,百发百中,可如今对他的态度,还真让他有些惧怕,才犹豫了片刻,皇帝翻看着那弓,若无其事的问:“怎么?怕朕误伤了你?”
胤礽笑道:“儿臣当然不担心。”说着,便大步走到靶子的位置,太监被这情景惊呆了,这才反映过来,赶紧将靶子拖到一旁。胤礽面对着皇帝站着,双手将沙果放在头顶,却见皇帝目光清冷,举起弓箭。只那一瞬间,胤礽突然觉得父皇变了,可到底哪里变了,他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待他,似乎多了一层隔阂。他害怕了起来,因为皇帝瞄准的,不是头上的沙果,而是他的脑袋。
胤礽不敢说话,他怕一开口,父皇的手便松了。
皇帝紧抿着唇,手似乎因愤怒而有些微颤,他看着胤礽,这个养育了二十年的太子,到头来,却私会他的后妃。
皇帝轻吸了口气,手一松。那箭划破空气,直直的朝太子射了过去,噌的一声,将那沙果严严实实的钉在了后头的老松木上。胤礽吓得都动弹不得了,愣愣的站在原处,梁九功见着这番情景,赶忙上前扶住太子,皇帝莫名烦躁起来,将弓一甩,挥了挥衣袖:“着实无趣,把这些都撤了吧。”
梁九功将太子扶到那石凳之上,给他斟了茶水,皇帝在他一旁坐下,轻蔑道:“想当年,你也是带兵打胜仗的将军,明日也将启程对抗西瀛,只这种胆量,我怎能将这天下大任交付于你手中?”
胤礽回想起那次带兵攻破万丘城,弓箭齐发,火势凶猛。将领们势气十足,皆被爱国之情渲染,那副情景下,各个勇于冲在先锋,自己也差点葬身火海,最终得胜还朝。可又如何和此情此景相提并论呢?自己的父皇举着弓箭,看似脱下慈爱,披上仇恨的目光,让他无法不惧怕。
胤礽仍旧发着冷汗,低着头,那额上的汗水滴落在石桌之上,扩散出一个小小的圈,然后渐渐淡去。皇帝见他这般模样更是来气:“你回府吧,明日整装待发,直取西瀛!不打胜仗回来,就不必来见朕了。”
说着便起身走了,胤礽抬起头,见一行太监宫女拥着皇帝,为首的太监举着御帐,上头围着群龙盘首,中间取金灿灿的丝线绣了一个活灵活现的巨龙,那龙张牙舞爪,气势雄浑。他看的久了,直到那明黄消失,他才慢慢的将头埋在臂弯里,思绪回到了儿时。
芙宁回到钟粹宫,姐姐刘氏被邀到德嫔的殿内聊家常,惠荷在外头守着,见芙宁进了来,连忙上前告知,她随着惠荷进了去,见德嫔正亲热的摸着刘氏的肚子叮嘱着:“少吃八角,干桂这些个东西,容易上火,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呢。”
芙宁赶忙上前来:“什么孩子?”
刘氏喜出望外,拉住她的手,却想起了宫里的规矩,连忙站起来,行了大礼:“给宁小主请安。”
芙宁赶紧扶她起来,德嫔笑道:“你阿姊方才也这般行礼,一个怀了身孕的人这样,我现在心里还难受着呢。”
芙宁向德嫔道了谢:“谢姐姐帮忙招待阿姊。”
德嫔道:“我省会的,你们姐妹难得见面,去吧。”
刘氏屈身道:“谢德主子款待。”
二人回到念竺阁聊了一阵子,芙宁才得知原来姐姐在上次太子府见面之后的不久,便怀有身孕了,心中十分替她高兴,两人又聊了好一阵子话,刘氏见天色不早,便道:“太子爷在乾清门等着我呢,我这便要回去了。”
芙宁伤感的握住她的手:“这样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相见呢。”
刘氏笑道:“好妹妹,可不许愁眉苦脸的,日子还长着呢,总会见呢。”
虽然十分舍不得,但仍是送走了刘氏,芙宁担心阿姊肚子里的宝宝的安危,嫡福晋瓜尔佳氏心眼那般小,会让阿姊顺利产下孩子吗?
可现在的时局并不是她能控制的,就仿佛现在,皇帝的驾銮已经朝着储秀宫去了。
听储秀宫的太监说,芳贵人突然大出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