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霍天晔苏醒。
魏巍遵守承诺只字未提,所以霍天晔忘记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包括我们为黑册子产生的不愉快。
为了不扩大外界诸多的猜疑,霍天晔如常出席公司各项活动,他的精神恢复了很多,而我和魏巍心照不宣,转眼明天便是霍天晔做手术的日子。今日,他很早便出门了,我独自在家收拾家务,屋子里虽然平时有人定期打扫,可我就是闲不下来,非得找点事做,心里才不至于那么慌,或许是霍天晔明天要做手术的缘故,虽说秦聪主刀,可我心里依旧不踏实,毕竟是开颅手术,谁听了都担心。
看了看墙上的钟快六点半了,今天是七夕,霍天晔说过会早点回来,他要给我做晚餐。
此刻,我神情涣散,漫不经心地擦着客厅里的落地玻璃门。夏季昼长夜短,院子外阳光明媚,眼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摒弃纷繁的思绪让我忘去忧愁烦恼,没有察觉到有人已偷偷走到自己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突然将我揽住,熟悉的气息并没让我惊慌太久,反而一扫心中沉闷消愁的氤氲。
“我好想你。”霍天晔将头埋进我发丝中,沉迷于他心心念念的诱人香气,我的头发已经长长了很多。其实,当霍天晔进屋那刻看见我伫立于门外并没马上过来,他只是默默望着,望着我的温婉,望着我的闷闷不乐,自己精致清秀的侧影是道不出的淡淡伤感让他心口隐痛,他莫名想起一句古语‘女子长发及腰便是出嫁时’,他更加不舍地紧紧抱住我,说:“今早办公时脑海里还是你,真想不去公司了,天天待在家里。”
我听着笑了,霍天晔自从那日苏醒后愈发依赖我了,他总是这般任性,全凭喜好做事,可惜没人拦得住。我转身看着他,霍天晔依旧小心翼翼将我揽在怀中深情宠溺地凝望,我已经很久没这样躲在他怀里了,隔着面料高档的白色衬衣能感觉到他的臂温和身上的味道,淡淡的Pengaligon’s Quercus香气。
“公务处理完了?”我浅笑问。
霍天晔点头,他居然起了坏心想趁机吻我却我躲过了。
“还闹?明天就要手术了。”我故意脸露愠色,不让他察觉自己眼角的忧虑。
霍天晔立马老实,定眼看着我,突然松开揽住我腰间的双手,下一秒捧起我的脸颊,目不转睛地凝视他眸光中清婉隽秀的容颜,此刻他在心里惊叹从未见过这么漂亮摄人心魄的眼睛,犹如浩瀚的银河璀璨夺目,撩人心怀。
我任由他出神地看着,也知道我和他过了今天可能就再没机会这般接触了,怕眼泪开闸流下来,慌忙瞪眼道:“看够没?”
霍天晔摇摇头,我一脸无奈。
“小满……”霍天晔失神唤着我的名字,他的眸光里燃起了一团炙热的火焰。
“看完,赶紧去做饭!”我亲自掐熄了动情的火苗。
霍天晔笑了,笑得温柔,像院外潋滟的海面微微波动掠过我的心头,他把我搂得更紧了,试图想将我融进他的身体里合二为一,言语间充满不舍:“就这样好不好?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我在他怀中默不作声地听着,咬着嘴唇,额蹙心痛。
“嫁给……”霍天晔才说了两个字却戛然而止。
我心已了然,而霍天晔也没再说下去,仲是有万般情愫此刻也只埋藏心中。他明天就要做手术了,这意味着会彻底将我忘了,再道已无意义,他只能紧紧地抱住我将想说的话化入这无声的拥抱中,落寞痛心。我默然垂眸,哽咽于喉,此刻的霍天晔还不知道我已知晓真相,可自己必须配合他演完这场互相欺瞒的戏。
“生气呢?”我故意试探问。
他依然不应。
“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小家子气?”我哄着他,惋伤的气氛似乎好转。
“我没有,我从来都不会生你的气,这辈子不会,下辈子也不会……”霍天晔回答,话音缓慢沉重。
我心中少许感动,多难得能从霍天晔口中听见这么生硬的肉麻话,可惜我们连这辈子都没有了,又何来下辈子。
“后悔遇见我吗?”霍天晔莫名其妙问。
我没有回答,却反问:“那你后悔遇见我吗?”
霍天晔看着我,回答:“我一直很庆幸自己这辈子能遇见你,博尔济吉特·萨日满,可惜你一直不愿意嫁给我。”
“因为我有一张长得像赵月亮的脸……”我平静重申。
霍天晔没有生气,意外笑了,沉默片刻道:“从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知道你不是她。”
微风在耳边拂过,彼此不再说话。
“霍天晔。”我倚在他怀中唤。
他垂头望着我的眼睛。
“你会忘记我吗?你会吗?”我明知故问,自己原来如此残忍。
霍天晔没有回应。
“无论我们以后变得怎样生疏,你都不许不理我。”我貌似着了魔,从未有过这般执拗无理的要求:“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
他听后只是淡然一笑,眼角的眸光意味深长。
“想吃什么?”霍天晔突然含笑俯视问我,他的话打破了惆怅感伤的气氛。
我故意装着思考的样子,眼珠子一转,道:“小龙虾!大闸蟹!”
霍天晔听后果然脸一沉,可我知道他会答应的,甚至我今天提出的任何无理要求他都会统统答应的。
“好不好嘛。”我嘟着嘴央求着,娇滴滴的声音换在以前作死也不会从自己嘴里发出。
霍天晔的脸色依然冷峻。
“那我就……自己出去吃了!”我假装挣脱他的怀抱朝大门跑去。
还没跑几步就被霍天晔又抱进怀里,我坏笑着明知故问:“小龙虾?”
霍天晔虽然妥协了可还是逞强板着脸,嘴里却违心‘嗯’了一声。
“大闸蟹?”我笑得没心没肺。
“最后一次。”霍天晔盯着我的眼睛。
我妍笑含泪,应诺:“嗯,最后一次。”
霍天晔拿我没办法,俯身狠狠地啄了我脸颊几口,弄得我痒痒的,腮晕红潮。后来我才知道其实他早就将大闸蟹准备好了,我喜欢吃什么,他永远都不曾忘记。
七夕这晚,我们算是搞了一次烛光晚餐。空空的屋子里只有我两人,这是属于我和霍天晔两个人的时光,不允许有其他人打扰,无论我和他之前有多少恩怨纠葛,这一刻任由烟消云散,霍天晔希望我开心,我亦希望他开心,简简单单。
“好吃吗?”霍天晔盯着我狼吐虎咽的模样问,桌上被大卸八块的螃蟹尸体已堆成小山。
我边吃边点头。
“慢点。”霍天晔笑着道,他还不忘用纸巾帮我抹去了嘴巴边上的螃蟹壳。
“如果以后我哪天不在你身边了,不能再这么馋嘴了,知道吗?”霍天晔淡淡说。
我低着头啃着没有肉的螃蟹壳却始终没扔掉,反而是头越来越低,眼睛泛着泪水,脑海里是这八年来的点滴,熟悉的光影在心头荡,久久萦绕不散,惙怛伤悴。
“要记得按时搽药,别好了就不擦。”霍天晔依然絮絮叮嘱,我从没见过他这般唠叨:“入秋后如果复发还是去找Doctor Chan,你这病只有他的药有效果,指甲也要定时修剪……”
“说够没!”我抽着鼻涕抬头,忍不住抱怨:“还让不让人吃了。”
霍天晔愣着看我,倏而双手举起投降:“好,不说了。”
我瞪了他一眼后继续埋头啃螃蟹,他就真的老老实实在旁看我吃完却不知我的泪数次偷偷划落碗里,痛彻心扉,我讨厌他差点将好好的一顿离别晚餐给毁了。
周一上午九点,我和魏巍在手术室外目送霍天晔被护士推进去。
我本来答应自己不哭的,可看着双扇门将要关闭时泪如泉涌,失控大声唤:“霍天晔……”
霍天晔示意等一等,护士们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我直接冲过去握着他的手,悼心失图地呜呜哭起来竟不想他做手术了。
“别哭了,好不好?”霍天晔看着我愁眉紧锁的样子,神情淡然。
我依然哭得声泪俱下,不理睬旁人的目光。
“小满不哭了,好不好?”霍天晔手捧我泪流满面的脸颊,耐心安慰着:“我答应你,很快就出来,不要担心,好不好。”
我的泪一行覆着一行,伤心难耐。
霍天晔心碎地看着我并在我额头上轻轻一吻,眸光笃定道:“小满,我爱上你了,真的爱上你了。”
他说完朝魏巍使眼色,魏巍上前将我拉开,手术室门再次关闭的瞬间霍天晔微笑的面容消失在门缝之间,头顶那盏红灯随之跟着亮起来,我双手紧紧捂着嘴巴哭倒于魏巍怀中心痛不已,再也伪装不了了。
霍天晔,从现在起你的记忆里只会留着赵月亮,再也没有博尔济吉特·萨日满了。
既然你选择忘了我,那就彻彻底底的忘了吧。
我们这一世都把彼此折腾地太辛苦了,该歇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