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巍送走秦聪已经是凌晨四点,我一直坐在沙发等他回来。
魏巍回来时也没说什么直接向楼梯走去,当他的脚步迈上台阶,我疾言厉色道:“你们还想瞒我多久。”
魏巍并没停下脚。
“魏巍!”我忍着胸中的火大叫他的名字。
魏巍终于转身,眸深似水。
“霍天晔不是因为有血块,对不对?”我质问,更多的是害怕。
魏巍不出声。
“告诉我,他到底是为什么才做手术的。”我急着走到他面前,眼巴巴追问。
“霍总的确是因为颅内有血块导致病情恶化。”魏巍回答。
我却不相信。
“如果没其他事,我先上去了,小满小姐。”魏巍说道。
“不是的!你骗我。”我一紧张立马抓住他的衣角,眸中噙泪,反驳说:“他都认不出我了……”
魏巍听了这话,原本簟纹如水的眼神中有了异光,这也是我们相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失措的样子。魏巍不知道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我一直呆在霍天晔身旁,他醒过一次却不知道我是谁了,何况秦聪是著名的肿瘤专家又为什么会来诊治霍天晔,我不敢再猜测下去,怕自己越想也承受不了。
“霍总真的是因为颅内血块导过致病情恶化。”魏巍对我再一次重复,他的声音沉稳笃定不像开玩笑,我失魂落魄松开握住他衣角的手,独自委屈地站在原地,眸光藏着悲戚的忧伤。
魏巍收回凛冽的目光转身。
“魏巍……”我仍然心慌意乱地哭着唤他,因为担心,眼泪簌簌流下,情绪一崩溃就像受伤的小猫,孤独无援:“我只是想知道他的情况,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魏巍默不作声听着我的哭诉,他仿佛是个没感情的人。
“你走吧,不用管我。”许久,我已经累得精疲力尽,只想一个人静静。
魏巍对霍天晔的忠心是出了名的,想从他嘴里套出关于霍天晔的事,那只怕是比登天还难,既然他不肯说,我又何苦勉强。
“霍总的确认不出您了。”魏巍的声音骤然从身后传来。
我蓦地转身抽噎着望他,他终于开口了。
“他真的不记得我了。”我是在确认,可也希望从魏巍口里听到不一样的答案,眼角挂着泪。
可惜,魏巍点头的那一刻给我判了死刑。
“因为慈善派对那晚的仇家追杀?”我深呼吸,迫不及待问。
魏巍竟摇头。
我陷入困惑,不是那次,哪还有什么时候?自己突然醒神顿然问:“那次车祸?”
魏巍默认了我的猜测,他向来做事风格就是说一不二,我的泪又挤到了眶沿边,如果稍有一点刺激便倾泻而下。
“身上的伤势慢慢恢复,只是脑部的伤只能做手术。”魏巍说出真相,他的神情平静没有起伏。
“脑部?”我无法接受突如其来的事实,眼睛瞪得特别大,震惊。
“霍总虽然在国外疗伤却一直关注着您的情况,后来听闻您和霈然少爷的事后便决意回国,可他当时的情况并不稳定,回国也只能靠药物缓解疼痛。”魏巍神情渐渐沉重,我甚至可以想象霍天晔一直以来承受了多么痛苦的折磨。
“做完手术也没好?”我控制不住内心的着急质问。
魏巍暂停了讲话,眼神像一潭死水充满死亡的气息,冷漠道:“他没在国外接受手术。”
“没做手术?”我错愕不已,愤怒感直逼胸口,吼问:“你为什么不劝他做手术!”
魏巍欲言又止地望着我,良久才说:“医生说只有百分之二十的把握。”
百分之二十?我的心口被重重一击,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魏巍。
“回国后一直偷偷养着伤,所以很少出席公开场合。”魏巍继续说:“本来病情一直控制的很好,可惜为了找您,霍总又淋了一夜的雨引发了高烧感染,最后死里逃生捡回半条命。”
“为了找我?淋了一夜的雨……”我神情忧伤,含着泪不明白他的意思。
魏巍点头:“那日您被困于山中,霍总发疯似的寻找您,他一直跟在您身后直到您安全被霈然少爷发现。”
我震惊身形踉跄,完全不知道还有这回事,胸口一阵绞痛,怅然若失。
“霍总不选择做手术还有一个原因。”魏巍看着我讲,目光锐利锁喉。
我屏住呼吸,或许接下来的话才是他真正想说的重点。
魏巍道:“他不想忘记您,所以……”
“所以宁愿承受痛苦也放弃手术。”我已经哭成了泪人,泣不成声地接下他没说完的话。
魏巍点头:“霍总本想靠着毅力挺过去,可时间一长记忆力还是慢慢减退,特别是对以前的事,他只能记住一些特别重要的,比如说他不记得您是谁,但他记得您需要按时搽药。”
我听得头剧烈痛,愁肠百结地回忆起霍天晔回国后的种种表现,怪不得他每次见到我都会说一句不要忘了搽药,原来他就算忘记了我,可还是惦记着我身上的过敏,他怕我挠伤自己,怕我不肯按时吃药。
“霍总害怕被您知道病情后担心,同时也害怕忘记您就将您们的事写在册子上,每晚让我提醒他第二天看上面的笔记,这样他才能记住您们的事。”
我瞬间当头一棒,没等魏巍说完便推开他冲上楼进了霍天晔的书房,无措的眼神扫视整个房间,最终发现黑册子还放在桌面上,我跌跌撞撞走过去翻开,果不其然,上面全部记载着我和霍天晔过去的往事,甚至还有最近他和我相处的感受,一句一句的看,字里行间透着他对我的眷恋,原来当初他留哈妮娜在身边也是不想她缠着戴奕新,因为那样的话,我会伤心。我不敢再看下去了,抱着册子泣不成声却又不能大声,因为霍天晔正睡在隔壁的房间里,我不能惊醒他,他太虚弱了,需要休息。
此时,魏巍也进了书房,他看着我手中的黑册子,没再说话。
“霍总吩咐等他做完手术,这些记录您们往事的本子连同所有跟您有关的东西全部毁掉,这样他就无法再想起您了。他说既然您恨他,也就没必要再去打扰您的生活。”魏巍的话无疑是给我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霍总真的很爱您。”
“不要再说了!”我目怒吼住了魏巍:“他要是爱我,当初为什么把我送到别人的床上!”
魏巍望着我,他的眼神竟让我不敢直视,他回答:“那晚是霍总。”
霍天晔!我顿时错愕。
“霍总最后冲进去了,所以那晚是霍总。”魏巍话语不容置疑。
原来那晚折磨我的人是……霍天晔。
“不,不可能,你骗我!”我差点就被魏巍逼真的演技蒙骗。
“我一直守在门外。”魏巍再道:“如果您不信可以调查,查查那人当年被霍总收拾得有多惨。”
我用手捂着嘴,一时间在各种情绪的冲击下眼泪直接就往下掉,心碎苦涩地痛楚只有往心里咽。我无法接受霍天晔自以为是的安排,他明明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心里只有权力和欲望,可他又为什么要扮好人,为什么要让我如此痛苦不堪。
我恨他,我恨他,恨他让我内疚,恨他让我心疼他。
“霍总还嘱咐以后只要小满小姐开口,就算他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我一定要答应您提出的所有要求。”
我听着,泣不成声地默默听着,一边哭,一边笑,像个疯子失了心智。
我真的忘了,霍天晔曾经说过只要是他答应过我的事从不失言,我却未放心上。
他好狠,好狠,逼得我一辈子都与他纠缠不清。
万箭戳心的痛让我猛锤胸口,自己怕是要哭晕过去了。
“你为什么将真相告诉了我?”我精神恍惚弱弱问道,魏巍向来不做无用功,他贸然说出这些必定是有原因的。
“霍总只要一天不做手术,身体便会被病痛折磨,霍氏集团不能没有掌舵人。”魏巍回答。
他的话虽然简短却道出了严重性,我怎会不明白。
“把他房间里的画也撤走吧。”我的泪哭干了,忍着痛将黑册子放回原处,摇摇晃晃从魏巍身边走过。
魏巍听从了我的吩咐。
“他还能记起什么?”我目光呆滞,含泪轻问。
“赵小姐死后的事都不记得了,手术后我会告诉他是因为当年过度伤心导致的。”魏巍向来办事沉稳内敛。
我放心,听后伤神点头。
“魏巍。”我止步:“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魏巍静站于身后。
“不要告诉他,我知道真相了。”我幽幽说完,落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