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摄影展。
当天去现场参观的人还挺多,我很快发现了西装革履的周西里,自己虽然刻意将帽檐遮低怕被旁人看见,可他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我,兴奋雀跃地走来。
“尊贵的黄金血胤……”
周西里的眼神流露熠光,看来当年在法国学的东方史的确对他影响颇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老样子,依旧似当年在大理时对我的姓氏兴趣盈然,甚至铭记于心。同时,他的玩笑也将我们之间那股多年未见的生疏感一扫而光,相拥彼此表达心中的挂念。
“好久不见。”我感叹。
他赶忙接话:“多亏了张小姐才联系上你。”
张蕴筱在旁得意点头。
我们相视而笑。
“原来你是明星?”周西里露出后知后觉的表情。
我立马将食指放在嘴边,怕别人听见,自我调侃:“早就过气了。”
周西里摇头笑。
当年霍天晔手术后,我在张蕴筱的同意下决然隐退娱乐圈,虽造成一时哗然但经过时推移也就沉寂无声,偶尔被人们想起顶多会猜测讨论我应该嫁了哪位富豪,而事实上我偷偷干起了老本行,退居幕后一边写作一边各地旅游,鲜少出入公开场合,降低曝光率便是降低与霍天晔撞见的概率,这般随性的日子终于被我盼到了。而周西里确实是通过张蕴筱才找到我的,他现在已是全球颇有名气的摄影大师,这次北京摄影展也是世界巡展其中一站,不仅展出作品,还现场教授摄影技巧,观展人络绎不绝从全国赶来,生怕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哥没来?”周西里意外问起。
我知道他是指易炀川,摇了摇头。
周西里比我和易炀川小,所以那时在大理一直唤我们‘哥哥、姐姐’,虽然如今他已名扬海内外,可在我眼中还是三年前那个脸上总挂着笑的男生。自己想到这踌躇间蓦然感伤,易炀川出国后便没再联系,偶尔有报道冒出也是关于他和秦若的,无非是小夫妻的日常生活,他能将往事放下,我很欣慰。眼下,周西里并没追问,而是亲自带领我和张蕴筱参观作品。此次展厅很大,分了几个主题展示周西里不同时期的作品,全是他这些年在世界各地拍摄的照片,眼光独到富有极高的艺术价值,由于张蕴筱在展会上碰见了一些熟人又均为各界知名人士,她的职业病立马犯了一不留神便已和众人谈笑风生,而我仍旧随着周西里欣赏作品,当我们走到最中心的展区时迎面半空上挂着的巨幅相片将我深深震撼。
这张照片……
照片中的女人……
竟然是我!
我失神痴望照片,相片里的场景让我记起了很多往事,那是自己和易炀川初到大理的第一天,我们被粉丝追,然后找到客栈,接着我为住房的问题跟易炀川闹别扭,自己一个人靠着绣花垫坐在房间外的长平椅上生闷气。
“不好意思,没经过你同意就擅自用作我的毕业作品了。”周西里言语间带着歉意。
“你拍的?”此刻,我努力抑制自己激动的心情转头问。怪不当初问他的毕业作品准备好没,他说已经拍好了,不曾想竟然是自己。
周西里耸耸肩竟然摇头。
我很惊讶,眼神疑惑,更多的是好奇。
“唯一一张不是我拍的。”他坦然承认。
我望着他,不解。
“不要告诉别人哟。”周西里故意摆出恳求的模样。
“不是你?”我急他卖关子,追问:“那是谁拍的?”
我再次回忆当时的情景,试图找出有利线索,思考多次最终得出结论还是院子里的确只有自己和周西里,更不可能是易炀川,因为他那时在房间里,那么还有谁,难道是客栈老板?
周西里见我心急的模样,眼睛笑成一条缝,耐心解释:“当时我听老板说有个女孩子在哭就好奇走出来,果然看见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屋檐下,正想走过去时身后已经响起了快门声。”
“老板拍的。”我得意抢先于他脱口而出,佩服自己敏捷的思维能力。
周西里竟又摇头。
“除了你和老板,还有人?”我错愕问。
周西里点头:“其实,我去客栈后才知道已经有人在那里住了一天了,听说出了大价钱硬是包下整间客栈,当时老板还不好意思想出点钱补偿我,可我到时又是晚上再找别的住处有些麻烦,后来老板考虑我是学生便跟那人商量,没想那人竟同意我住下了,这照片就是他拍的。”
“他拍的?”我半信半疑。
周西里抬头端详着作品,用欣赏的眼神观摩,道:“他用我相机拍的。后来我回校整理照片时看到这张觉得太漂亮了,以至于偷偷拿来做了毕业作品,这张相片当年还得到了老师的表扬,我的老师也是法国国宝级摄影大师。”
我翘眉问:“那我是不是应该收点版权费呢?”
周西里朝我憨憨笑,我回望照片中的自己仿佛穿越时空认识到另一位女子,她是那么的年轻,素颜恬静倚靠花雕木窗坐着,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却掩盖不住明眸皓齿的丽质,任何人都会被那双清澈流盼的星眸吸引,久久不能忘怀。
“确实拍得不错。”我自言自语说道。
周西里听着也点头,继续讲:“担那人很奇怪,多年后当我再次遇见他后告知这张照片是他拍的,他却始终想不起来,还以为我骗他,他貌似真的忘了,反正他今天也会来,待会介绍你们认识。”
我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却也想见见这位高手。
此时周西里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接听后转身,我只听见他在耳边说:“说曹操,曹操到。姐,给你介绍我这次巡展的赞助商。”
我迟疑转身,笑容定住。
“照片就是他拍的。”周西里偷偷在我耳边提醒。
算算日子,我也有三年零四个月没见到霍天晔了。
他一点都没变,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寒气依然让人不敢靠近。
原以为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会让我惊慌失措不知道该往哪里躲才是,可自己仅仅是耷拉着头稳稳立于原地看着霍天晔和魏巍的大长腿慢慢进入眼帘,心里的确害怕不假,怕被霍天晔认出,故意用手压了压已经低得不能再低的帽檐,还好自己与魏巍对视时魏巍神情淡然,平静态度算是给我吃了定心丸,有魏巍在多少令我心里踏实。
“姐,这位是霍先生。”周西里并不知道其中缘故,热情恭敬的介绍。他毕业后一直留在法国,所以就跟当年一样对国内的情况并不了解,甚至不知道他这次巡展的投资方是霍天晔。
周西里的话还未说完,我的眼泪已憋在眼眶内却只能逼自己忍住,原来当初在云南,霍天晔竟全程跟着我和易炀川,他从始至终什么都知道,那么他还做了哪些事是我不知道的。
“你好,我是霍天晔。”霍天晔绅士般低声道。
我躲闪式的透过帽檐望着眼前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在片刻无声的凝望中百感交集,甚至哽咽的说不出话来,他还是那般高挑消瘦却愈加冷峻桀骜,举手投足散着倨傲霸气,黑澈深邃的双眼里正映着仍默不作声的我。
“你好,我是霍天晔。”
“您好,霍先生。”
霍天晔浅笑,这个笑容跟他三年前被推进手术室前如出一辙,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我深藏心底的思念掀翻于空气中无边无际的蔓延,兜兜转转才发现早已深入骨髓,不免感慨自己的天真,曾以为结束奈何情不浅,逃来逃去终究没有逃出霍天晔的掌心,或许这一生的相遇,皆是命中注定。
“别来无恙?”霍天晔徒然竟当着众人面,俯身在我耳边轻诉:“我倒甚是想念。”
时间于这一刻静止,所有人都等着我的回应,而我眼睑微动,竭力克制着颤抖地心跳,生怕露出破绽。霍天晔温热的气息萦绕我的颈窝,他刚才低沉磁性的一问分明是故意的亲密暧昧。我蓦然抬头惊望他,迎面那对熟悉的黑眸中不仅多了若隐若现的闪烁,嘴角也露出一抹勾笑,眼前这般似曾相识的邪魅神情对我来说的确不是好兆头,难道……
“我是谁?”我屏气凝神抬头,颤问。
霍天晔眼神宠溺,笃定回答:“我的妻子,博尔济吉特·萨日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