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三叔前脚刚离开侯府,太子后脚就得到了消息。
“苏仁耀这打的是什么主意,都死到临头了,不想方设法捉拿天守阁逆贼,反而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不会天真的以为父皇说‘失败严惩’是在跟他开玩笑吧?”没有看到父亲心急如焚,绝望无助的样子,太子陈业感到很失望。陈业不愧是当今天子的儿子,父子俩都喜欢欣赏敌人走投无路时的绝望模样,都喜欢听敌人临死前的痛苦哀嚎,都喜欢挥舞权力的镰刀纵意杀戮。
眼见陈业愤愤,太子妃田茹怡宽慰道:“永宁侯既有武将的勇武果敢,又有文臣的细心周虑,断不会如此无知。于他而言,满足陛下的要求是绝无可能的,与其坐以待毙,妾身想他应该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他和他家人的性命吧。”
陈业冷哼道:“想免一死?这不可能。你我都知道,真正要他死的人不是我,而是父皇,谁让他苏仁耀功高盖主又死忠纪王。没人比我更了解父皇了,不论何人,只要会危及到他对权利的掌控力,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将那人铲除,连当年的德王都不例外,更何况是如今一个区区的永宁侯!而且,我看前晚的刺杀透着古怪,事情恐怕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田茹怡一惊,问道:“殿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业说道:“这只是一种感觉,当天的刺杀一定隐藏了一些我们所不知道的秘密,至于到底是什么秘密,我也不清楚。不过,它对我有莫大好处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殿下所言甚是,不管何人谋划,不管有罪无罪,苏仁耀都是非死不可。而一旦他死了,纪王就如断了一臂,实力必然大损,到时候殿下就能扭转颓势,太子之位便能稳如泰山。就是不知道纪王他会不会对苏仁耀施以援手了?”
“会,一定会。我了解老三,他是个性情中人,又素以仁爱自居,对待苏仁耀更是像兄父一样敬重,所以无论如何,只要到了大限之日事情还没有结果,他就一定会想方设法营救,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父皇对苏仁耀下手。一个一定要杀,另一个则一定会救,而我就在一旁座山观虎斗,两虎相争,到时候赢家只能是我。我都要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高人在助我了。哈哈哈。”陈业感觉自己像是被个大馅饼给砸中了似的,喜不自禁。
就在太子畅想着美好的将来,志得意满的同时,纪王府却有些愁云惨淡。陈祖召集了一干王府幕僚,绞尽脑汁地想着办法,务求要救下苏仁耀一命。
“诸位都是本王的肱骨之臣,难道就想不出一个办法来?永宁侯是无辜的,他根本就不应该去承担这么重的罪责。我要救他,无论如何我都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枉死!”纪王脸色很差,他已经两晚没睡了。
对于纪王的问话,众人皆沉默不语。
“马大人,你长于计谋,你来说说,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救永宁侯一命”纪王点了王府参事马东来的名。
马东来脸犯难色,回道:“王爷,按理说永宁候罪不过失职,断不至于因罪被诛,但当今天子。。多有超脱礼法,杀伐果决的时候,如今,陛下亲下严令,三日内永宁侯若不破天守阁就要以欺君之罪论处,旁人还有谁能劝得,臣只怕是回天无力。”
“是啊,王爷,而且微臣认为王爷不应过于牵涉其中,否则拂了陛下圣意,于您而言是大大的不妙啊。”
“但凡成大事者,都有一颗壮士断腕的决心,请王爷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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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众人多有发言,然均是要求纪王行断腕之策以求自保者,实在令纪王气愤莫名,但他自知发作不得,便收了怒气,敛了怒容,平心静气道:“嗯,你们的意思本王明白了,你们的建议本王会考虑的,都走吧。”
众人以为劝服了纪王,便心满意足的拜别离去了。就在他们离开不久,有两人自屋后现出身来,来人着粗布麻衣,却身形壮硕,步伐有力,眼神坚定,神采奕奕,行伍之风实在明显。
“末将早说过这些人是靠不住的,他们只想明哲保身,怎么可能会为了侯爷冒死。如今果不其然,他们都想弃侯爷于不顾,哼,平日里对侯爷大献殷勤,关键时刻却落井下石,这些首鼠两端的小人!”
“穆将军,多说无益。”
来人一个叫穆人风,北境边塞神鸟兵团团长,另一人叫成不忧,江南道大总管,两人均是一方大员,掌十数万精兵。按帝国律法,边军将帅非奉召不得擅离驻地,不想今日却为了苏仁耀冒险在纪王府中相聚,可见三人情感之厚。
“不知两位将军有什么想法?”陈祖开口问道。
成不忧和穆人风对视一眼,回道:“侯爷爱兵如子,更是每战必胜,可以说是深受士兵们的拥护,即便侯爷死了,手下的二十万禁军也不是谁都能掌握的。陛下不是想要侯爷的命吗,我们倒是很想看看如果他的江山都快不保了,还会不会下此狠手。”
成不忧的话着实让纪王震惊,只听他满脸错愕地说道:“你们不会是想。。兵变吧!”虽然三人救人的目标一致,但如果他们真的敢行兵变之举的话,为了天下安宁,陈祖少不得要大义灭亲。
“哈哈哈,纪王您多虑了,我们不过是想让陛下明白侯爷对于帝国的重要性而已,好让陛下从轻处罚,又怎么敢做出兵变的蠢事来呢。”穆人风哈哈大笑道。
穆人风的话让陈祖心下大定,却仍不忘告诫二人:“你们一定要明白,一旦举兵,那就是谋逆,无论最后永宁侯能否得救,他都不会让你们这么做的。永宁侯一生忠于国事,是绝不希望你们因为救他而将自己,将整个国家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的。”
“是,末将明白。”成不忧,穆人风俯首应道。
陈祖以为自己这番话已经劝服了两人,却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此时他们那异样的眼神:冷漠、坚毅、决然。
人生何处不争锋,时时刻刻分生死,但求一世兄弟情,不贪生,不惧死。男儿立世留肝胆,是是非非终相照,贫病不离死不弃,心永结,情永存。世事无情人有情,生生死死又何妨,一世兄弟两世情,今日去,他日回。男儿一诺重千金,浮浮沉沉心毅坚,不论流芳或世弃,敢崩天,可裂地。这种超越荣辱,超越生死的情谊,是疯狂的,是作为皇帝的陈继宗所绝不可能拥有的。
夜幽宫。
“刘先生,心腹之患眼看着就要解决了,这件事还多亏了你谋划啊。”
“能为陛下效劳是潮生的荣幸,苏仁耀佣兵自重,不服管束,方有今日之祸,即便没有潮生,也会有其他人出手的。再说,陛下是天子,定人生死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实在是当不起赞誉。”皇帝身旁那叫刘潮生的人一脸风轻云淡,面对皇帝的称赞竟表现得异常平静,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
皇帝很喜欢刘潮生,因为刘潮生不但足智多谋,而且从不居功自傲,对他更是恭敬有加,言听计从,所以,才短短一年的时间,皇帝就已将刘潮生从素不相识变成了他的“体己人”,现在但凡有烦心事,皇帝就会叫他来解决,而他也总能不负圣恩。
“刘先生不愧是武者高人,居然连天守阁人都有办法招来,只是为此有了伤亡,却也很是可惜。”
刘潮生波澜不惊道:“不过几个门徒而已,尚不算是真正天守阁员,死了也无伤大雅。只是我低估了苏仁耀的实力,没想到他竟已是天阶武者了,倒险些坏了陛下大事。”
“天阶武者又如何,不为朕所用,朕照杀不误。”陈继宗内心的纠结情绪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决绝。
在皇帝不注意间,刘潮生富有深意地笑了笑。
“是非不分,忠奸不辨,贪权烂杀,大陈帝国不在这个昏君手里灭亡简直是天理难容!”刘潮生心里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