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奎宁分别后,顾井匀与顾流芳打算散步回招讨司。还未走到一半,就见耶律贤与郭廷伟换了普通百姓的衣衫坐在街上的露天粥铺喝杂粮粥。
杂粮粥淡而无味,内容稀薄。顾流芳从耶律贤碗中讨了一口,啧啧嘴调侃道:“殿下这是体验民生疾苦呢,还是微服私访呢?”
耶律贤看了看顾井匀,对顾流芳道:“留我一人粗茶淡饭,你二人倒是潇洒。是不是后悔和我一起来云州了?还不如在山里打野味过得舒坦吧。”
顾流芳摇摇扇子。“米粥养生,火炙开胃,哪个更好见仁见智。只是殿下难得外出却愁容满面,让人有些食不下咽。”放眼整个云州敢和耶律贤这么没大没小的也只有这个自诩风流的顾大公子了。
耶律贤闻言看向坐在一边的郭廷伟。郭廷伟为了表明自己与这个口没遮拦的顾大公子绝不是一路人,赶紧埋头三两下将碗里的粥扒了个干净。殿下明鉴,他胃口素来不错,今日更是特别好。
谁知刚放下碗,就听耶律贤道:“正所谓相请不如偶遇。二位不如同我们一道去四处逛逛顺便品尝一下寰州的当地美食。”
如果说顾流芳之前并没有后悔追随耶律贤来云州,那么半个时辰之后他简直追悔莫及。因为耶律贤带他吃遍了整整一条街。杂粮粥只是开始,后头还有包子铺,饺子档,羊肉汤,酒酿饼。间间都要吃,样样都要试。顾流芳捧着胃想,耶律贤哪里是带他们出来散步的,根本是出来玩儿命的!
十分勉强地咽下最后一口面汤,他赶紧借口尿遁。
顾井匀优雅地自袖中取出帕子拭嘴。“殿下想让我们察觉这些饭菜中很少甚至是不放盐,并不用如此大费周章。”
虽然两人并未正式和解,耶律贤仍是不吝啬露出赞许之意。“西南产盐,云州境内的伯颜湖更是方圆几州之内最大的盐湖,朝廷特意在此设置了盐铁司。可是官盐价格飞涨,老百姓还是吃不上盐。寰州算是几州之中比较富裕的了。可一遇灾荒百姓生活依然穷困。各州县不能自救,需要朝廷发银子赈济。我就想知道这些盐去了哪里?卖盐而得的钱又落进了谁的口袋?”说到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顾井匀一直默默听着,没打算插嘴。直到郭廷伟十分恳切地向她“频送秋波”求她救场。顾井匀朝他使了眼色,郭廷伟立即会意起身结账。
待郭廷伟离开顾井匀才缓缓道:“我明白殿下急于在西南肃清贪墨、整顿吏治。可白达旦部的案子刚刚了结,殿下又将皇上拨于敕建府邸的银子挪作赈灾之用。在这两件事情上皇上都没有为难殿下,殿下就更应该懂得收敛。此时实在不宜再闹出更大的动静来。”
耶律贤蓦然想起当日云州城内乱匪伏诛、周必昌自尽,他与顾井匀自城内出来,顾井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周必昌报的那些名字殿下切不可对任何人说,那些人眼下也一个都不能动。
顾井匀道:“白达旦一案是将殿下与乱匪扯上关系的最佳机会。殿下以为卫王为什么没有落井下石?”
耶律贤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韩大人来信说雅里斯与卫王本来是打算借白达旦一案置我于死地。可是栽赃我的奏折递到了御前又撤了回去。确实令人费解。”
顾井匀道:“其实一点也不难解。卫王没有妄动肯定是明白了云州牵扯到的利害关系不是他所能节制的。”
耶律贤思忖道:“这不是卫王的作风。一定是有人给他提了醒。”
“不管这个人是谁,他此举既给了卫王一个人情又给了殿下一个人情,只怕此人深谋远虑,才是日后最大的麻烦。当前朝中形势莫测,此人是敌是友亦未可知,所以殿下更不能动。”
“倘若我已经忍无可忍了呢。”耶律贤从怀中掏出一本账册。
顾井匀翻看了几页,眉头微蹙。“殿下是想拿虞山开刀?”
耶律贤将账册笼回袖中。“有些事情我虽不能明察却可以暗访。我奉皇命节制西南五州,循例考核官员政绩是我分内之事。来到西南这么久,我还不曾见过所有主事官员。听说寰州刺史府离这里不远,我们不如走过去权当做饭后消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