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
韩德让前脚离开涿州,后脚皇上的圣旨就到。“涿州大捷,宁王耶律贤领兵退敌、建有奇功。着任西南面招讨使,改封藩云州”。
这道圣旨,明升暗降。耶律璟果然够绝,不仅将他调离南京,竟连他在妫州三年来埋下的最后一点根基也不留给他。耶律贤生平第一次尝到什么叫做兵败如山倒。
耶律璟赏赐的甜枣耶律贤是一颗也咽不下。索性命人将皇上的封赏全散下去,分给涿州一战中有功的将领们。
一连数日涿州城大雨不歇。仿佛上天都在为战争中阵亡的将士们悲泣。顾流芳出不了门,百无聊赖地窝在顾井匀房里吃甜枣。一口气吃了小半筐,他啧啧嘴道。“这大辽的朝局我还真是看不透了。耶律璟膝下无子,几个亲王都不是嫡出。耶律贤是先皇长子,位份最高。耶律璟一死他就能顺理成章坐上皇位,何苦这般费心筹谋?”
“也要他能安然活到耶律璟死的那一天才行。”见顾流芳吃得香甜,顾井匀也挑了一个来吃。
“那他何苦跑回大辽来?大宋北汉,吐蕃回鹘,随便哪个地方躲一躲,等耶律璟两腿一伸,再大大方方回来继承皇位不就成了?”
“若是位分真能决定一切,耶律贤早就坐上辽主的宝座,又哪里会有耶律璟当年的弑君夺位。”
这枣子太甜。顾井匀皱眉,她果然还是适合吃肉。她放下枣子,拿绢布擦干净手。“耶律斜轸最近有什么动静?”
说起耶律斜轸,顾流芳说书一般津津乐道:“至今无人站出来拆穿你的真面目,他当然急得跳脚。可有耶律适拦着,他又能怎样?倒是这个耶律适还真沉得住气,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也不见有什么动作。”
意料之中。他要是也心急火燎地跑去耶律贤面前质问,就不是耶律适了。
“如今耶律贤手中无兵,朝中无人。连老窝也被人端了,真是山穷水尽。云州山高路远,他的好兄弟们各有职责在身都不能同去。真是孤家寡人,可怜可怜啊。”顾流芳想起前日送来的圣旨,颇为耶律贤惋惜。
“若不兵行险招走到山穷水尽,又如何能柳暗花明?耶律贤倒下,有人就该站起来了。如今我们要做的事就是休养生息,隔岸观火。云州山高路远不好吗,正好图个清静。不过有你在他怕是没有机会寂寞。”顾井匀调侃道。
顾流芳啧啧嘴笑道:“不知怎么的,此次你我随他戍边,总觉得有几分同甘共苦、心心相惜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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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降临,整个上京笼罩在一片暖色的霞光中。南院大王府内,家奴在院落中来来去去,点亮一盏盏油灯。
耶律宗真埋头伏案,看着案几上今日刚送到的加急奏报。
南枢密院使雅里斯陪在一侧。南枢密院使虽是南面最高军政长官,可雅里斯在耶律宗真这个只负责南面官员任免的南院大王面前一直恭敬有加。原因无它,耶律宗真若有一日登基为皇,就是他的主子了。
“北汉来报,刘继恩病逝一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请王爷放心。”雅里斯道:“册封刘继元的恩典,皇上也已经改任韩知范前去。”
耶律宗真抬起头,眸中尽是冷意。“宁王真是天真,想要拉拢高勋?如今他手里的亲兵打光了,妫州的兵权被皇上收了回去。朝堂上没了韩匡嗣,没了高勋,萧思温远在南京鞭长莫及,就剩下一个成不了大气候的飞龙使女里,我看他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可是皇上封了他西北路招讨使,封藩云州,给了他主理西南五州的军政大权。王爷就不担心他休养生息,伺机壮大,卷土重来?”与耶律宗真不同,斩草不净,雅里斯仍不放心。
耶律宗真冷笑一声。“西南是什么样的地方?强敌环饲,寸草不生,州县各自为政,乱得皇上都管不了。他有命去,有没有命回来都不知道,还想割据一方,卷土重来?哼,很快他就会收到新官上任的第一份大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