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上京格外平静。空气中不带有一丝风的声音。早已过了掌灯的时辰,建德殿中却仍是一片灯火通明。殿门大开,辽皇耶律璟负手而立。
近侍来报。“陛下,萧乌里大人从南京回来了。”
“传令华阳门值守,不必通报,准不下马,让他直接来见。”
从西城门进到皇宫策马不消一炷香的时间,可皇上亲自在大殿门前等了半个时辰,殿前石阶上却没有半个影子。饶是侍奉耶律璟多年、极善体察圣意的内侍古里也有些慌。他跪下道:“奴才去看看,兴许萧乌里大人未走华阳门。”
耶律璟未发一言,算是默许。
古里退了出去,招来内侍小哥随侍。他走了没多会儿,又有近侍来报。
见来人面有难色,吞吞吐吐。耶律璟一眼瞪过去,
近侍吓得伏在地上,乖乖吐实。“萧乌里大人进了城并未向宫里来,而是直奔南院大王府去了。”
殿内安静得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耶律璟望着殿外空旷的石阶,良久才缓缓道:“放出去的信鸽都知道要飞回主人的笼子里。我派出去的人一回来就直奔南院大王府。好哇,好哇,好哇!”他一连说了三声“好”,近侍伏在地上的身体都颤抖起来。
“萧乌里大人许是认为夜深了,不敢惊扰陛下休息。”随侍一旁的内侍小哥道。
耶律璟看着他,似笑非笑。“夜深了,建德殿的灯灭了,南院大王府的灯还亮着。朕休息了,可是朕的王子们还夙兴夜寐。朕身为一国之君,真是该汗颜。”
内侍小哥闻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陛,陛下恕罪,是奴才不会说话。”
“王子们勤于政事,是家国之幸,朕应该感到安慰才是。”耶律璟挥一挥手道:“你有什么错。起来吧。”
内侍小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垂首立在一边,不敢再多话。
建德殿恢复一片死寂。直到再有近侍来报。“陛下,涿州大将军府的人进城了。出示的是大于越府的令牌。”
“大于越,好哇,全都扯进去了。”耶律璟冷笑。“人呢,直奔韩家去了?看来今夜政事令府里的灯火也是歇不着了。”
“回禀陛下,涿州来的车并没有去韩大人家,而是去了赵王府。”近侍道。
耶律璟浓眉一挑。显然这个答案出乎他的意料。他双眸眯起,喃喃自语:“高勋?怎么会是高勋呢?”
耶律璟转头问小哥。“你说宁王派来的人怎么不去韩府而去了赵王府呢?”
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小哥吓得跪在地上。“奴,奴才不知。”
“你怕什么,朕让你说。”
“也许,也许……他与韩大人不如,不如与赵,赵王亲近。”只说了一句话,小哥却一身冷汗,衣衫都黏在身上。
耶律璟冷笑:“亲近?!朕告诉你,论亲近,整个上京没人比韩匡嗣与宁王更亲。他以为不见,朕就不知道了?掩耳盗铃!”耶律璟眼神突然变得狠厉。
古里回到建德殿看见就是这样一番景象。皇上仍站在殿门前,周围跪了一地人。圣心不悦。他顿时心中一凛。
耶律璟仰头望着天空,新月如钩。许久问道:“今日初几了?”
古里道:“回陛下,初三了。”
耶律璟叹了一声。“月圆的时候,一个人都不在,这会儿新月如钩,人倒是全回来了。”他顿了顿,对近侍吩咐道:“去把楚思从被窝里给我拉起来,我不管今夜高鼎城抛出怎样一块砖,他一定要给我接住了。引出那块玉来。”
“奴才遵旨。”近侍领命,慌不迭跑出殿去。
又过了半个时辰,月儿升到头顶。震天的擂鼓声突然响彻夜宵。
夜鼓急朝。必是有大事发生。
“走罢。”耶律璟道。
“陛下,夜里更深露重,还是多加件衣服再去罢。”古里赶忙取来衣物。
耶律璟任古里为自己系上暖裘。淡淡地道:“心里冷,穿再多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