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时代的晚修对我来说不算多,记忆中是小学有那么一段时间要求我们回去晚修,想想应该是六年级时候的事,因为那年正是电视剧《婉君》热播,所以我记得尤其清晰;除此之外,初中、高中似乎没有正规的晚修,只是某些日子心血来潮,晚上会回教室坐上一两个小时而已,所以,真的回忆起来,我对于晚修的感觉,完全来源于那仅有丁点儿的经历,也许是次数少得可怜,倒显得弥足珍贵,回想起来也就愈加深刻了。
提起晚修,我的脑海里总会把这些个词语连在一起:晚风轻拂、桂花飘香、万籁俱寂、飘渺的电视对白和音乐声——“一个女孩名叫婉君……”
那是小学六年级的晚修,估计当时是为了升中,才特意要求上的晚修,具体什么时候开始、持续多长的时间,我倒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只是记得那些个夜幕降临的晚上,我便背着书包赶回教室晚修。
夏天的夜晚来得有点迟,我吃过晚饭,踏着渐明的路灯和路边透出的万家灯火,回到学校时候才七点不到,校道边的平房正播着电视剧《婉君》,那熟悉的音乐响起,吸引了我的眼球,看到那人家的门前也站着一个同学在看,想想晚修上课的时间还没到,于是我便停住脚步,看起电视来。正看得出神,不防伍老师来了,那是一个高瘦的老头,教我们班数学,曾经在班上表扬过我的数学好,我猜想我的数学一直到高中都不赖,是因为小学时他对我的表扬潜移默化。伍老师正要上我们班的晚修,看到我们几个在看电视,便走过来把我们赶走了。那时候我们都是好孩子,不用老师多批评,只要老师说一句话,我们呢,便乖乖地听话照做了。所以记忆中伍老师没有怎么骂我们,好像只是说了一句“有什么好看”之类的话,我们便“哄”地作鸟兽散,回教室去了。
然而多年后,当我想起那难忘的一幕,《婉君》的主题曲伴着那和蔼、可亲的老头,竟使我有那么一阵温馨的感觉……
孩童时代,对于上学总是怀着些许的抗拒,包括晚修,只是晚修是属于毕业班的专利,偌大的校园,没有了白天喧哗的吵杂,剩下的就是六年级一层楼的灯光在亮着,这样特殊的氛围,打消了对晚修的恐惧,换来的是怀念与回忆。然而我对晚修的打自心底的喜欢,还有那件触动心灵的停电事件,如拂尘似的,柔柔地扫过心底,带来的同样是温馨的滋味。
八十年代的小县城,停电也是家常便饭,小局部的电路故障、大范围的全镇停电,不时发生,这于我们小孩子来说是值得兴奋的事,看着每家每户点着的蜡烛,朦胧中又有点清晰,摇曳的烛光影影绰绰,看人不甚分明,似乎这样的环境下可以干些白天不敢的坏事,比如打一下某人,吓唬一下女孩子等。这样的机会就发生在晚修的一天晚上。
好像也是数学老师负责看堂的晚修,突然间就停电了,大家一阵惊叫之余,就着教室外的月光慢慢地习惯了黑暗的环境,便也在老师的指挥下静了下来,于是就开始渐渐地看到了同学们黑漆漆的个头。看外面县城,也是一片漆黑,伴随着各家各户点着的蜡烛,竟有了50%的光明。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有恢复供电的意思,老师决定组织我们放学了。这实在是值得兴奋的一件事。于是大家闹哄哄地收拾书包,下楼,往家里赶。楼下的校道,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家长,打着手电筒找自家孩子。才走几步,我就看到了父亲,也打着手电筒,在接孩子的家长大军里。我不知道当晚有多少家长来接自己的孩子,因为我跟着父亲,打着手电筒,在黑乎乎的小县城里走,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后来,这样的事没有再发生过,一时随着经济的发展,停电的次数越来越少了,最主要的是,上了初中后,我成了名副其实的走读生,不用晚修了,因此对于晚修,没有什么回忆,唯一能说说的就是li刚(黎),那个曾经和我小学六年、初中三年的同学。
刚是一个走在时代前端的人,我认为。小学时候,有一次他和我说要学人家去烧烤,约的人是我,言明他全部搞定。结果我在家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他终于出现了,带来的却是一袋烧鸭,是的,是市场熟料档的烧鸭,大概是一斤吧。我愣了,对于八几年的我们,烧烤带着神秘而又没接触过的事,我以为刚会懂,现在看来,他也是不懂的。结果我在家里的灶台生了火,怎么也烧不了,最后干脆用锅炒了几下,顺便炒了几只鸡蛋,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也就完成了生平的第一次烧烤。当然,最难忘的是母亲为了支持我们的烧烤,特意买了一瓶玻璃瓶装的雪碧,因此,第一次烧烤留给我的,却是那甜甜的雪碧味道。
刚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初中时,他是属于走读班的人,不用上晚修的,但是为了恶补自己的成绩,初三时他竟然自己折磨自己,选择在学校饭堂搭食,然后主动回教室晚修。当时这样的人不多,一两个而已,当我们得知后,也有一点的心动,想模仿学习,也来个主动参加晚修学习,但是也仅限于想而没有行动。据说刚很刻苦,晚修直到学校关灯了他还不肯走,为了增加时间继续学习,他选择的是买了蜡烛,在学校关灯后继续点蜡烛奋战直到天亮。所以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早回到教室,总会有一股难闻的蜡烛点燃的味道满布四周,也因此对他颇有微言。不过幸运的是,他没有因此酿成火灾,更幸运的是,他的成绩不是很好,哪怕如此挑灯夜读直至天亮。我想如果他成绩拔尖,又如此刻苦,在当时说不定就被老师树为榜样,如此一来,我们肯定要跟着榜样走,那样,估计我的初中生活会比过去辛苦N倍不止,万幸万幸!
但就是这样一个勤奋、好学的乖孩子,高中毕业多年后,混迹黑社会,成为大哥级人物,最终被判刑劳改,此乃题外话,不再赘言。
高中时期的我们,分了文理科班,所以一个班里有走读生,像我,也有一批是其他小乡镇的同学,需要住宿,于是班里自然而然地形成了两派,住宿的和非住宿的。我,虽然不用参加晚修,但是和大多数走读的男生一样,都希望能参加学校的晚修,因为那些年,我们这批毛头小子都不自觉地偷偷地喜欢了一个住宿的女生。尽管那时的晚修是自由的,随便你来不来,但是对于一个走读的学生来说,突然间自动回校晚修,那动机是很明显的,也很容易被人猜测得到的,于是,晚修便成了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心里希望着有一天,老师突然规定,为了保证学习质量,所有人都必须回校晚修,可惜那时的老师太好了,一直到高考结束,我都没有收到这样的“命令”。
高中的晚修能令我有那么一丝回忆的是临近高考的一个周五的晚上。
高考将近的日子,是六月,正是天气闷热,蝉躁风热的时候,一些走读生为了拼搏最后的时日,也选择了回校晚修,其中就有好友小余。
起些日子和小余有一点误会,尽管大家都原谅了对方,但是彼此心中总有一根刺,没能释怀,想着就要高考了,之后便各散东西,我竟有一点的不舍,碍于白天人太多,没能和小余过多的交谈,打听到她晚上也会回去晚修的,于是周五放学时我故意问她:“你今晚回校晚修吗?”因为周五晚上学校没要求晚修,住宿生多数会到校外或留在宿舍,教室是最少人的。“嗯,回。”小余也没多问什么事。
于是,晚上吃过晚饭,我磨蹭到8点左右,便和家人撒了个谎,说回校看书,便飞快地赶回教室去了。
教室里果然很少人,除了莫港伟一如既往地在学习之外,还有两个走读的同学,平时也不见他们怎么努力,估计也是回校玩耍而已。我扫了一下教室,因为人少,灯开得不多,也就讲台的灯和其中的一排灯亮着,在静谧的夜里倒显得更加幽寂。
我看了看小余的座位,空的,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中浮现,今晚她该不会不回来吧?随即我扭过头看看墙上的钟,已经8点多了,只有再次安慰自己,说也许迟一点她会回来。我和教室里的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装模作样地拿出书本,其实心里却在焦急地等待着,至于看的什么内容,一点都不知道。教室里的同学也各顾各的,没人在乎我在干什么。
窗外是一排高大的不知名的树,知了慢悠悠地有节奏地唱着,像是呼吸,一声,又一声……再远点的是一个小山岗,竹树丛林,偶尔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很轻微,很快地就消失了。教室里除了那个大胖子祖宙在和另一个同学窃窃私语,就是有一只金虫(金龟子的俗称,无脊椎动物,昆虫纲,鞘翅目,金龟子科昆虫的统称。龟子属鞘翅目,金龟子科,是一种杂食性害虫。常见的有铜绿金龟子、朝鲜黑金龟子、茶色金龟子、暗黑金龟子等。金龟子科是鞘翅目中的1个大科,种类很多。成虫体多为卵圆形,或椭圆形,触角鳃叶状,由9~11节组成,各节都能自由开闭。体壳坚硬,表面光滑,多有金属光泽。前翅坚硬,后翅膜质,多在夜间活动,有趋光性。有的种类还有拟死现象,受惊后即落地装死。来自百度)不停地撞击灯管发出的“丁丁”声音。
我盯着书本好一阵子,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心中的等待终于破灭了,确定小余今晚不会回来了,但是又不愿意马上就走,万一小余突然回来了,我岂不是和她失之交臂?于是,我站起来,假装和大胖子他们聊天拉家常,为的是熬时间,期望小余能突然出现,尽管我知道这样的希望已经很微。
原来大胖子在拿着毕业留言册,央求那个同学为他写毕业留言。留言册是那个年代很流行的事物,街上卖的都是高档货,除了印刷精美之外,还配有淡淡的插图的,但是大多数人都选择比较经济实惠的,笔记本类型的留言册。大胖子是有钱人,所用的留言册不仅是高档的那种,而且比普通的笔记本大一倍的,像英语书的那种,似乎只有这样的货色才够得上他这样的身份。
看见我主动过去搭讪,大胖子似乎很惊喜,忙拖着我说:“等一下你也帮我写写。”
我装作很乐意的样子,等那个同学写完,接过大胖子的留言册,回到座位,拿起笔写了起来。姓名,绰号,爱好……好像填个人信息一样写了一大堆,顺便也偷看了一下前面的同学给大胖子留的言,不多,估计是新买的,没多少人写。要写毕业留言了,看着一大版空空的版面,实在不敢轻易下笔,因为我知道,留言之后不只是大胖子自己看,其他后来留言者也会看上一两眼,对比之下,哪个人的文采斐然,哪个人的字迹龙飞凤舞,一目了然。虽说都是自家同学,但是没有谁会愿意让别人看扁自己的,因此,留言册上的文字很讲究,此时,我只恨平时没有熟读几首诗词歌赋,捣尽脑汁也拼凑不了多少话,果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
又苦熬了十来分钟,我终于写了留言给大胖子,看看时间也不早了,想自己也无心复习,自叹浪费了一晚上,于是把留言册还给大胖子,便离开了。
待到周一见到小余时,我问她周六有没有回来晚修,她“哦”了一声,说那晚没回来,理由是不想回来。我想想,要和她讲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讲了,不觉有点遗憾。从那之后,直到高考结束,我也没有再回去晚修过,当中也许有斗气的心态,但高中的唯一一次晚修,竟也这样深深地刻在了脑海,多年来不曾忘记。
后来读大学了,学习更自由了,晚修成了去亲近女孩子的借口;再后来,晚修便是为了谈恋爱;出来工作后,晚修竟是敷衍塞责的工作,不能不令人唏嘘感叹。
所以,当现在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教室,带着无奈的心情坐在讲台,唯一可以麻醉自己的,就是上述的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