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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周山社趣
宇东方
在周山村,一南一北,供着两座古庙,一曰大庙,一曰庙仔,每年春秋两祭,名曰“做社”。庙都很简陋,立石为台,立木为柱,上则茅草盖之。大庙在村南面虎背山北侧的山脚下,原本是一处古村落遗址,周围长满各种古树。由于周山各姓另有宗祠,这不太可能是祭祖的地方,因此,被尊为大王庙。在远古,大王就相当于天子,是替天行道的代表,祭大王庙就相当于祭天。大王庙具体的来历已无从考究,不过,人们从不敢对神灵产生过怀疑和不敬。或许,神灵是会保佑周山村民的,至少,村民一年能多吃上几次肉。有一年,陆瑞家建房子缺门头板,为贪图方便,在大庙旁边偷偷砍了段樟木,不知是巧合,或的确冒犯了神灵,结果,第二天陆瑞家死了半窝猪崽子。听村里老人说,他们孩提时代,为大户人家放牛时,因为不懂事,曾经常拿神台石板下藏着的古钱币来玩,但完了都会放回原处,从不敢带走毫厘,否则,会闹肚子痛。因此,有人猜测,这极有可能是当时有钱人家逃难时,藏宝的地方。后来,可能因遭遇不测,或此为庙已既成事实——当地俗话说“拜久了的石头会成神”,为了积些阴德,故而放弃了取回的念头。
再后来,某年月日,村中有户人家见钱眼开,发财心急,把庙给挖了,盗取了宝藏。随后,远走他乡。据知情人说,此户人家后来一生厄运不断,家主也死于非命——可能是做了亏心事,内心不安之所致。
庙仔,位于村口的青龙河边,对面是村的田地,村民一直把它当作庄稼的守护神,称为土地庙,它的传奇与大庙一样的诡异。陆水存从小就是一个孤儿,长大后靠山吃山,平时,在山上放铁铗擒野兽,在田头地边放弓踢捉飞鸟,在水泽中捉鱼摸虾为活。捕猎时,凡是经过庙宇山神的祭所,他都会焚香拜祭,口中念念有词,大概是祈祷神灵的恩赐,使其捕猎有所收获,得以为活之意。村人都觉奇怪,水存每逢猎捕,都不会空手而归,必有斩获。据他说,有一天夜里,正在虎背河捉摸鱼虾,累了在河边小憩,远远望见土地庙变成了一座灯火辉煌的通天大厦,各路神仙鬼怪正在歌舞升平,一出一出地演着百戏。水存见到的鬼怪故事还有很多,要么水鬼,要么野魂,人们听了毛骨悚然。此后夜里,细胆的,甚至连大门都不敢跨出半步,更不用说与他争抢活路了。
秋分过后,中秋节前一日,村里的福手们半夜三更便开始忙碌了起来,大庙门前的草坡上,三口黑古窿冬的大镬正在烟火升腾,乌烟瘴气。当然,大爽也是伙头君之一。虎背溪边,古榕树下,福手中,年轻力壮者把猪按倒,准备宰杀;妇女们或挑水或拾柴,干些打下手活。古榕树生在溪边北岸,而伸到南岸的树干的一条气根,早已长成和树干一般粗,形成一道拱门,溪水从拱门下流过。周山村的榕树是一大特色,凡是坑冲之口均有栽种,说是止坑煞。猪已按倒多时,伙计们累得不得了,而宰手陆上豹正在笑着抽卷烟,说时辰未到,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性,无可奈何。陆上豹正值中年,虎背熊腰,满脸胡须,眼大如牛,力大无比,是举重和顶棍好手,三镇内从未有人打败过他,曾经把三百多斤重的石碌高高举过头上,砸在旱地上足有一尺深。打虎灭狼豹那年,其他人在山上揖虎赶狼豹,陆上豹独自一人手拿着禾钗在山下其中一个坑口伏击。一头被惊吓的成年老虎,大吼三声,雷击般从山上冲了下来,陆上豹借势把时,闪电似用禾钗顶进老虎的头胛与咽喉间,老虎张牙舞爪,上豹竭尽全力,在及时赶来的众人合围下,硬是把老虎擒获。想想那老虎的血口和爪牙,都会令人不寒而栗。陆上豹嗜酒如命,发起火来象头狂狮,吼一声,十里外都能听到。只见陆上豹猛地啐掉嘴里的烟头,躬下身子,看准猪的咽喉,手起刀落间,便把猪给宰了。猪血如龙吐水一般冲向铜盘,当当作响,溅得福手们花面猫样,猪血和鸡血是血食的象征,祭祀时不可缺或。
其他村民,正在对面的青龙河边,庙仔的下游草坡上解牛。小孩们有的在用小刀削刮牛骨头上的碎肉,有的已经用竹签串着在烧烤或干脆放到镬里白淖,不论生熟都急着往嘴里送,生怕慢了别人吃光似的。这天,比过大年还要高兴,过年是不能击牛的。当然,过年和其他地方一样,是周山人最重大的节日,是小孩最向往的时光,就嫌太繁锁了点。时间的快慢似乎与年龄成正比,小孩天天盼过年,年却跚跚迟来;大人怕过年,眨眼,则年关将至。如果没有节日,没有春节,周山人不知道日子怎么过,那将是没有欢乐不,没完没了,没有尽头的艰难岁月。节日是昼夜的更替,是心灵季节的轮回,节日一过,可以缓解那怕暂时的饥饿,冲淡不快的记忆,医治心灵的创伤。过年,再困难,父母也得给小孩扯块布,做件新衣裳,封上个那怕是象征性的压岁钱,那怕天塌了下来,也得休息几天。所有这些,或许是对过去的奖赏,或在未来得以补偿。这是小孩之所以乐见,大人既“怕”又爱的原因。周山人信奉“头上三尺有神灵”,在欢度节日的同时,在享用美食之前,总要拜祭天地、祖先、地龙、灶君、床头婆……家里的门窗物件、六畜栏笼、菜园篱笆、田头地角、山林竹木,能想到的,记住的,都要贴上或春联或门神,或那怕一张红纸利钱。他们尽管已经非常努力,过得或并不那么如意,但他们仍然要感谢一切。认为,如果没有上天恩赐,大地的哺养,神灵的庇佑,他们将无所是处。
牛和猪肉的香味,充满整个周山村,空气中的每一个分子,都是肉香,连外村人都能闻得到。这是集体的野餐,这是久违的记忆。忙完了一个上午,三镬猪肉鸡汤粥已熬好,饥肠辘辘的福手,及其家属,甚至围观的小孩都在抢着吃,这是对他们辛勤付出的鼓励和犒劳。有一年,因思想觉悟不高,犯了错误,被从县城下放到周山村参加劳动改造的那俩教师画家,在吃过这社粥后,认为,这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野粥。
祭过神后,下午开始“太公分祚肉”,祚肉被切得肥瘦大小均匀,分堆,过秤。领取时按抓阄顺序,家家有份。来取肉的小孩,在回家的路上偷着吃,顺着虎背溪河边的竹林和高低不平的田埂,一个挨着一个,跌跌撞撞,活象一群山上的串鼠或海底爬行的虾群,也象过山车。
有人议论说,周山人是一群鬼饿,迷信愚昧,只知道吃,没有信仰,和一般动物没有什么区别。其实,这有失偏颇。因此,另有看法分析认为,为了生存,周山人以适当的方式,想方设法去获取充饥的食物并无可厚非;周山人也不迷信,他们并没有利用迷信活动去牟利和祸害任何人,只是想藉此获得内心的安宁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而周山人的信仰更是一直存在的,所建庙宇仅仅是形式而已。过去,千百年来,他们或许经历了太多的人为荒谬,已无所适从,唯有内心尊敬的祖先、神灵、赖以希冀的子孙后代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信仰所在,久而久之,也就成了习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