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左边那铺满了鹅卵石的清幽小径,杨海洋和她慢慢地踱着小步,来到一个用实心原木稍加修饰制作成的长椅上,他们坐了下来,中间留着稍宽于一人身位的距离,杨海洋读懂了这其中的含义,这距离是人际交往中有着很好分寸感的距离,显得既不亲热也不疏远,正好双方能相互亲切握手,友好交谈。在他的循循引导下,他们开始了心灵的碰撞和交流,她也放下了自己一直表露出来的小心和谨慎,慢慢地打开了话匣子。从她的陈述中,杨海洋了解到她的前夫是铜溪市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在铜溪本地也属于一位实权人物。
他们是经过别人介绍认识的,几乎没有恋爱这个过程,结婚已经十三年了,女儿也已经十岁。在这十三年里她一直都忍受着他的猜疑和被忽视。他是一个相当自私、极度抠门、视钱如命、冷酷无情的人。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把家里所有存款交给他的一个高中女同学去投资打理,这其中意味不是一览无疑么?他一贯目空一切、看不起别人,怀疑一切、否定一切。十三年来他从来没有给自己办过一个生日派对,从来没有在重要的日子里送过自己哪怕是一枝花。她自己以前在上市公司做中层白领,有时候难免要和公司员工一道陪异性客户餐饮和娱乐,每当这时,他就不断挑刺、胡乱猜疑,弄得她总是下不了台。为了他,她甚至一狠心辞去了这份报酬优厚、相当有发展前途的工作,但他还是陋习难改、胡乱猜疑。现在更是变本加厉,居然发展到了时不时就动手对她实施家庭暴力的地步。她实在忍无可忍,在静静思考了三个月,并和母亲以及弟弟妹妹们协商后,把两套房产和家里所有存款和女儿的抚养权都给了他,自己净身出户,不久前他们刚刚结束了这段维系了十三年的婚姻。目前他们离婚的事情还没有敢告诉她自己体弱多病的老父亲。
对于她不幸的遭遇,杨海洋在表示深深同情的时候,并没有一味地附和,同时也适时地表达了自己对其中某些问题的看法和态度。他甚至还为他前夫辩驳了起来:“他把钱看得很重,是不是他父母以前家里底子不太好呀,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再说他不乱花钱,不浪费。这是美德呀。我自己的爷爷是个私塾教书的老学究,他就一直拿《朱子家训》教育我父亲:‘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要爱惜粮食,不要铺张浪费,我父亲也一直这样教育我们,所以刚才在豆浆店我才吃完最后一粒粮食。再讲富豪陈光标不都在主倡‘光盘行动’么?据说应者云集,号召力和影响力非常强,这刚好和节约型社会的主题契合得很呀。还有你也可以适当邀请他和你一起参加聚会呀。”
“你在混淆主题,再说他父母的家底也很好,我是说他自私和冷酷,最受不了的是他怀疑一切的做法。我有时和同学一起吃饭,当然也会有异性同学一起,邀请他时他坚决不参加,认为别人和他档次不对等,他拉不下这个脸,我最后也只能手足无措、没有办法了,这样试过几次后,我对他是彻底失望了。他就会胡乱猜疑,一个人去喝闷酒,喝过酒就对我下手!”她语气很是沉重。
“首先我坚决鄙视打女同志的男人,这是最无能的男人!这是我一贯的态度,女人是用来疼的,不是用来打的,再说打坏了还得自己送医院去修理,还费钱!这种傻事我是一直坚决不做。其次,我还得为他说两句,他怀疑一切、否定一切的个性也许是和他从事的工作性质有关吧,长期在这样一个压力环境下工作,是人都应该会有一些心里畸形,你没有带他去看看心里医生么?”杨海洋很客观地分析道。
“看过,但是他还是坚持我行我素,一副天下我是第二、没人敢第一,牛气哄哄、骄傲自负的样子。”
“他不愿走入你的交际圈,你也不要太强求,每个人的个性不一样,有的人喜静、有的人爱动,世上都没有两片相同的树叶,何况是有思想的人呢?芸芳妹子,听哥一句劝:如果他本质不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没有犯下啥不可饶恕的错误,在保证任何情况下都不再打你,保证改正以前不足的前提下,复婚吧!给他一个机会,其实这又何尝不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呢!女儿一天天长大,只有至爱双亲的关怀,女儿才能更加健康成长呀!”杨海洋动情说道,他这时对她的爱似乎已经升华了。
“我已经给过他机会,不会再回头了,我对他已经彻底死心了。”她很决然,脸上的神色很是坚毅。
“他投资理财也许是为了你们更好的生活,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但是从他离婚让你净身出户的事情上,他做得很不男人!但是我换个角度,反过来想了一想,他这样做是不是逼你早日回去呀?”杨海洋这样安慰她,其实他心里也对这个男人极度鄙视:这算啥事呀,一个男人咋能这样对自己的前妻呢,何况你们还有个可爱的女儿,再度鄙视,严重鄙视!我呸!
“不谈这些啦,过去就过去了,一切都会成为往事的,我现在只希望我的女儿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成长!”大概想到了女儿的调皮和小小的狡猾,她脸上开始有了一丝笑意。
“苦了你了,妹子,我知道心里苦其实远比生活中的艰难更能折磨人,脸上的快乐,别人看得到,心里的痛又有谁能感觉得到。”杨海洋动情地说道。
“谢谢你,记得有人说过,如果一个人一心向阳,心中拥有阳光,她就一定会走上幸福之路;在苦难面前也一直向前看,即使有片刻沮丧,也不会减少一丝精神力量或希望;无论自己现状如何,都对所拥有的一切心满意足,这样的人不仅自己快乐,也会把快乐分享给他人。这是我一直欣赏的一种人生态度,其实我就想做这样一个有感染力的人。”她说得很诚恳。
杨海洋没有接话,侧过脸看着她,朝阳透过枝头的树梢零零散散地轻抚下来,一切是那样的和煦和温暖,即使他们刚才谈论的是一个并不让人轻松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