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的另一边飞过一只黑鹰,墨羽银钩,英俊非常,简直让人觉得这一定是幻象。
没过多久,一群黑压压的影子,循着黑鹰的方向飞去,像是北地寻常的南迁,可规模却是大了点。
更远的地方,大地开始微微颤动,耳侧也不时传来隆隆的巨响。而一念与司徒姣正不解之时,醉今朝已经拉了二人一把,转身就跑。
“醉今朝兄弟,这是为何?”一念一时不知就里,疑惑的问道。
“二位一定是没见过兽群迁徙吧?这什刹海里海与花既然能共存,若是有兽群也不稀奇。小弟愚见,还是先走一步吧。”
“什刹海中的事物,亦幻亦真难辨真假,但如此强烈的异动终究是有个源头的。这股心境绝非出自我三人,莫非这里还有其他人?”一念一时想不透,索性去寻个究竟。
三人一路疾驰,身后是同样发了疯的兽群,其间醉今朝还慌乱地掉入水中几次,连滚带爬稳定了心境,才堪堪没被兽群踩在脚下。
不知过了多久,三人路过了一棵结满红色果实的矮树,穿过了一条满是泥沼和青蛙的河,司徒姣还顺手从河中捡了一块石头,才甩开了身后的兽群。
前方不远是一个古老的石筑祭坛,祭坛上隐约还能看到些许人影。
既然真相就在眼前,三人也没什么顾忌,索性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由于祭坛颇高,台阶之间跨度也颇大,临近顶端,才看清祭坛上原来是两伙人互相对峙。
醉今朝作势整了整的衣着,风度翩翩的凑了过去。还未待走近,就一眼看到了镖局大小姐洛水,顿时心下一惊,暗道这必然是个棘手的情况。正欲悄悄地转身离去,便一把被洛水拉了过来,对着对面的人说道:“现在我们的人到了,你们还想打什么主意吗?“
而对面几人衣着十分眼熟,皆是白色劲装、臂侧绣着龙纹,为首的正是在那雨夜柳城酒肆中官门小哥。
官门小哥一脸阴郁,皱着眉头说道:“在下上官策,我们几人都是踏雪龙纹卫之人,并无意冒犯几位。只非几位若对朝廷的任务再三阻挠,我们亦不愿兵戎相见。”
镖局少主洛阳,则是手持一杆墨色铁枪,被镖局众人挡在身后,细看之下这铁枪却不是先前所持,莫非是这什刹海中的事物?
而看洛阳的上下,像是刚与人动过手,虽然并无受伤的痕迹,但洛阳武功不低,与洛阳交手的人也并非凡俗。
洛水指着对面一个蹲在地上、肩上却落着一只黑鹰的人说:“就是他,方才与我哥哥动手,还用黑鹰偷袭。醉今朝,你们帮我教训他!”
醉今朝一看,这人却是受了轻伤,左臂被枪刺伤,明显是吃了亏。醉今朝啧啧心道,明明是人家吃亏,你还不依不饶,还真是大小姐脾气。
醉今朝扫了一眼,这伙一行六人,皆是不亚于二品的高手,虽有一人受了轻伤,但明显强于镖局一众人等,怪不得方才洛水大小姐虽然脾气刁钻,却一改作风,迟迟未动手。
一念向来做事中正平和,见二伙人都剑拔弩张,便想从中调停,说道:“这其中或许有什么误会。不如二位将这事情说明,说不定小僧可以给二位一个都满意的说法。”
官门中的几人犹豫片刻,见一念举手投足皆有几分禅意,不像寻常之人,便也同意了。
原来事情是这样,镖局一行人自与醉今朝二人分别后,被沿途歹人纠缠不休,便一路快马加鞭地赶路,不想也误入这什刹海,在什刹海中耽搁了很多时间,同时也发现了一个先人遗物,也就是那杆墨色铁枪。与此同时进入什刹海中的官门中人,其目的也是这铁枪。就这样,这铁枪的归属就是两伙人矛盾的源头。
醉今朝从镖局中人手中接过一壶酒,豪饮了几口,才低声的对洛水说道:“这几位也非是贪图财物之人。只是你这物什,怕是真的和朝廷有莫大的关系。”
洛水瞪大了眼睛,夺过了醉今朝手中的酒,心里恨不得要他几口,这就帮起了外人,冲着醉今朝吼道:“这铁枪是我爷爷的兄弟韩升的遗物,怎么能他们说要便给了他们?”
醉今朝附耳低语道:“如果我所猜不错,这几位应该都是朝廷的踏雪银龙卫,可都是货真价实的天子御军。成员都是王氏宗亲或功臣良将之后,且各个都有不亚于二品的武功。我看这铁枪上附有些许的天道气运,而当今天下,天道气运几乎尽数被朝廷占据。且不说这是否与朝廷有关,但朝廷定是势在必得不死不休。“
“虽然各位官门的同僚有任务在身,但此事也有内情。”洛阳赶忙拉住了妹妹。“其实诸位有所不知,这铁枪与我洛家却是渊源极深。我们不妨坐下说,若诸位觉得有理,便请罢手。”
“当年我祖上年轻之时,壮志报国,在赶赴国都的路上认识了韩升爷爷,那一年,爷爷不到二十,血气方刚,一心想做出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恰好碰到了同样布衣出身的韩升。二人皆北地之人,亦非王侯士族,在旁人看来无非痴人说梦。
待二人历经千辛万苦赶到国都后,第一件事便是用尽全部的盘缠,去最好的兵器铺,各自打造了一件神兵利器,本想着自此就可以大展拳脚了,没想到因为没了银子,两人在大街上足足睡了半个月。爷爷后来说如果没有那时的一腔热血,也不会有后来的洛家兴旺,也不会有这个异姓兄弟。而那两把神兵,便是爷爷的剑“十方”和韩升的枪“寒蝉”。
而后两人在朝廷里战功赫赫,相互扶持,肝胆相照。终于在而立之年,爷爷和韩生两人都当上了将军,一介布衣终于出人头地了。
而后几十年里,正是两人青云直上的时日,一日韩升奉天子密令携亲信执行一个机密的任务,却自此再无音信。悲痛之余,韩家也因此快速衰落。
后来爷爷才得知真相,当年天子与韩生进入这什刹海,只为带走这里蕴藏的天道气运。而那兽群,也只有身怀天道气运的天子,才能衍生出如此磅礴的灾厄。韩升帅众舍命护驾,天子才堪堪逃出。而韩升即便已死,身躯也持枪傲立,死死地护住身后。
韩升一生忠君爱国,即便死后执念也不散,可到头来得到的无非是一个谥号,家中孤儿寡母过得却凄风苦雨,家道中落后除了爷爷竟再无人帮扶,说句不敬的话,倘若改朝换代,连仅剩的谥号也没有了,孤儿寡母要那谥号何用。
后来正值意气风发之时的爷爷退出官场,开了个镖局,名叫承武镖局,洛家也才兴旺到现在。”
众人皆沉默不语,洛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韩升于我洛家,那本是一脉相连。而我手中这把寒蝉,是韩爷爷唯一的遗物,韩爷爷尸骨无存,我又如何能不将这铁枪带回去。”
众人面面相觑良久,内心所想皆不同。
上官策与其他踏雪龙纹卫的人商量许久,说道:“你我皆是官门之后、朝廷中人,韩将军也算是精忠报国,于情于理,我们也不好定夺。不过这取回寒蝉并非我们此行唯一的任务,那么寒蝉就权且交由你们,回京后由上面定夺吧。”
司徒姣方才一直倚在旁边,没有说话,一听上官策话,顿时来了兴致,问道:“那你们的其他任务,可是指天煞盟?”
上官策面无表情的回道:”不好意思,无可奉告。“
司徒姣笑道:“你不说也罢,反正我知道咯。”
上官策说道:“阁下什么意思?”
醉今朝作势拍了拍上官策的肩膀,说道:“同道中人呗。”上官策有意要躲,躲了一半却又退了回来。
江湖人,朝廷人,各有所谋,却终究会有交汇。
俗话说,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朝廷是一个小江湖,而江湖本是一个大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