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一觉醒来,身边却不见了茗烟。
嘉禾轻唤她的名字,无人应声,只好自己掀起帘子,走下车来。
只见外头空空荡荡,一个人也没有。鹅毛似的大雪,竟出现在六月天里,纷纷扬扬,不住的飘落,誓将万物都一并掩埋了。周围是白茫茫一片,空气冰冷吓人,嘉禾赶忙回身,想要跳上马车,可是一回头,身后什么也没有了。她害怕极了,一个人蹲在雪地里,瑟瑟发抖,茫然不知所措。
这时,远处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嘉禾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飞快的朝那人影跑去。可在她就要跑到那人跟前时,身子却不能动弹了。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不知几时都被绳子缚住了。
她拼命挣扎,想要挣脱,却无济于事。绳索越系越紧,粗粝的表面摩擦着她的肌肤,巨大的压力几乎要将她的皮肉碾开,殷红的血滴从伤口处渗出,她绝望地叫喊着,希望前面的人能够听到,但事与愿违,那人反而越走越远。
脚下的雪地开始崩塌,一阵天旋地转,紧接着是无尽的黑暗,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刹那,留在她心里的却是恨。
可她在恨什么,连她自己也不清楚。
“小姐,你怎么了,快醒醒。”耳边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嘉禾缓缓睁开眼来,发觉自己仍在车内,身边的茗烟一脸焦急。
“不过做了一个梦。”嘉禾道。
“一个梦就能把你吓成这样,我还道你跟别的女子不同,不成想也是这样胆小。”一张年轻男人的脸伸入车内道,“你这样大喊大叫,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你叫我怎么说。”
嘉禾本在为自己刚才失礼的样子被外人瞧见而难为情,听了他的话,反而不在乎了。瞪了杨姓青年一眼,道:“怎么说,清者自清,若不是你自己心里对我动了歪念,否则怎么会怕别人说什么”
青年道:“不敢,不敢。小生才疏学浅,肉眼凡胎,比不得那诸葛孔明,自然也配不上你这黄月英。”
嘉禾一听,气的蛾眉倒竖,小脸憋得通红。
茗烟从没见过她这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笑什么笑,还不快扶我回府。”嘉禾气恼道。
茗烟应了,扶嘉禾下车。
却看见许玠站在姜府门外。
茗烟不知道高府内的缘故,见了许玠,依旧高兴地跑过去,道:“许公子,你怎么来了。”
许玠道:“我来找你家小姐。”
嘉禾走过去,冷冷道:“找我做什么,我们现在还有什么相干。”
许玠见了嘉禾,道:“你听我解释。”
嘉禾面无表情道:“好啊,你倒是解释啊,我听着呢。”
许玠看到她的样子,知道她已经心灰意冷,不会相信自己了,顿觉心如刀割,“我知道怎么解释,你恐怕也不会再相信我了,但我一定要告诉你,这一切都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并不知道薛兰芷是你的姐妹,要同她成婚也是高大人在没有告诉我的情况下,同薛伯母私自替我决定的,今天之前,我对一切都不知情。”
“好个不知情,可是你怎会出现在后院,这怎么解释。”
“小红在宴会上给我递了一张纸条,说是有位小姐在后院等我,我以为是你,就去了。”
“那当时你怎么不同我解释。”
“当时我要解释,你扭头就走。”
“你就不会来追我。”
“薛小姐在场,我若去追,她一定难堪。”
“就不怕我难堪。”
“我想你会相信我。”
“看来你信错了人。”
“嘉禾,你就是不肯原谅我,对吗?”
“我原谅了你又能怎样,你能违抗高大人的命令,同我在一起吗?”
“我能。”
“可是我不能。如今我父亲的生死有大半掌握在高大人手里,若你因为我,同薛家悔婚,被高大人知道了,我父亲就更不能回来了。再说,一直以来,高大人都待你不薄,你不可以这样无情。”
“你这是在逼我。”
“那我们又能怎样呢?”嘉禾凄然道。
“我们不能怎么样,我们什么都做不了。”许玠颓然道。
“你走吧,今日宴会上,高大人要公布你们俩的婚讯。作为主角,怎么能够缺席。”
“嘉禾,我最后一次求你,你同我走吧。”
“你别再这么幼稚了好吗?我都说了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了。”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我心里早有别人了。”
“不可能,他是谁?”
“是……”嘉禾后悔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此刻要把这个谎圆回来真是艰难。这时杨姓青年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开口欲要说话,被嘉禾看见了,往他身上一指,道“就是他。”
许玠怒道:“我知道你的,连撒个谎都不会,你以为随便拉一个车夫来,我就会相信吗?”
“他不是车夫,他是……”嘉禾从未想过对许玠撒谎,没想到今天接连对他说了这么多谎话,心里很是慌乱,于是胡诌道,“他是皇亲贵胄。”
青年听了,不可置信地看了嘉禾一眼,忙补充道:“是皇亲贵胄的医生,在下太医院御医杨羡。”
许玠瞧了杨羡一眼道:“不过一个八品小官,他能给你什么。”
嘉禾道:“你给不了的,他都能给。他的官阶虽低,却都是靠自己的实力得来的,不像你,日后还得仰仗高大人,才能平步青云。”
嘉禾知道必须教许玠死心,让他回到高府,对他而言才是最好的,于是狠下心来说道:“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其实离开了高大人,你什么都不是,我喜欢的是那个前途无量,能给我富贵荣华的许玠,而不是一个穷书生,所以请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许玠听了,最后望了嘉禾一眼,道:“你就这样狠心。你要我走,我离开便是。”说罢转身策马离去。
嘉禾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模糊,眼泪终于如决堤的洪水一般,翻涌而出。
杨羡在一旁看了,只有默默掏出手巾,递到嘉禾眼前。岂料嘉禾没有去接手巾,而是一下扑倒在他的肩上,将鼻涕眼泪通通擦在了他的衣服上。杨羡平日里最受不了这些的,但今日看她这样伤心,只好随她。
嘉禾伏在杨羡肩上低声哭泣,杨羡静静地站立着,任由嘉禾宣泄着她的悲伤,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姜府门口,许久。